仿佛瞧出她的想法,蔣雲霞挑眉:“你得知道,目前在有的紫蠍心裡,你很棘手,但在少部分人眼裡,你還不錯,尤其是昨晚過後。至少,你背後捅同伴一刀的概率會低一點?”
說完又豎起一個大拇哥:“哦對了,我還看過你在絞肉場打架的視頻呢,第四場踩幾把的姿勢很帥氣嘛,小蝴蝶。”
時卻:“……”最後三個字大可不必說出來。
她開始權衡利弊。
首先,以蔣雲霞為首的幾人,她昨晚一一觀察過他們,這幾人對沈司奧的确沒有興趣。
其次,她對蔣雲霞口中的大型變異生物感興趣,對伴随而來的高收益也有點心動。
此外,入伍新兵裡有提到不少團隊配合方面的知識,時卻看過,目前都處在紙上談兵的狀态,因此也有些好奇。
老規矩,先看老闆的臉色行事。時卻征詢沈司奧的意見。
沈老闆停了車,掀眼皮瞅她一眼,轉臉問從越野裡走下來的蔣雲霞:“怎麼分?”
“四人均分,她再少到手的30%。”
“太少,”沈司奧撇嘴,“我長眼睛,能自己藏好。”
時卻:?
這什麼渴了會找水喝,下雨會打傘的句式。
車内餘下的一女一男起哄,女的捂嘴笑道:“得了吧,小弟弟,昨晚你被護得跟什麼似的!”
眼看未成年機械師的臉有點發紅,時卻趕忙插嘴救場。
“我的問題,我的問題。他真沒礙過事。”
想了想,她把醜話說在前頭。“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的确不好離他太遠。你們要不能接受,就算了。”
“25%,”蔣雲霞也不糾結,張口給出一個新數字,“行就行,不行拉倒,隻路上合作,按天分錢,随時散夥,怎麼樣?”
沈司奧不說話,轉眼看時卻。時卻點頭,合作達成。
蔣雲霞告知時卻,今天他們選的獵物是一頭變異野豬。運氣好的話,追蹤這頭野豬需要花三到四個小時,運氣不好的話,得話大半天才能确認到它的方位。
時卻很快發現,答應臨時合作是個正确的選擇。
蔣雲霞是極為老練的獵人,追蹤這隻野豬的過程,讓人好似親身參與野外求生的紀錄片。
腳印、糞便、路邊不起眼的草的倒伏痕迹等等,任何蛛絲馬迹都能成為她鎖定獵物的來源。時卻沈司奧幾人被她支使得團團轉。
不止如此,她沒翻過一次地圖,卻能對諸多區外信息信手拈來。
她甚至不時會以教導的語氣教授身邊的人。
“腳邊這樣的花,看到沒?就這種開得紅豔豔的,别去碰。它和一種變異毒蜂互利共生,毒蜂會群起蟄沾上太多它花粉的生物。”
運氣不佳,一整個上午,他們都沒能定位到野豬的具體行蹤。中午,幾人趕不及去紮營地休息,胡亂對付了點幹糧,下午繼續。
臨近傍晚時分,他們終于追蹤到野豬的藏身地。
蔣雲霞娴熟地将站位和任務分配下去,衆人各司其職,一男負責充當誘餌上前挑釁的,一女負責時不時爆出點巨響幹擾野豬的,蔣雲霞作輸出火力的主力,時卻負責封野豬的後路,讓它不要逃出蔣雲霞的火力範圍。
蔣雲霞的火力不弱,快、狠、準,變異野豬含恨被打成篩子。
将戴墨鏡的沈司奧從不遠處喚出來,站在他身邊,望着不遠處圍着野豬展顔的蔣雲霞小隊三人,時卻感到極為新奇。
這三人不是毫發無損的。
其中的一男,充當誘餌時差點被野豬撲了個正着,在地上滾了一圈,左手脫臼,塌着半隻胳膊撐到現在,中途幾次差點疼暈過去。
另一女運氣更差,倒是沒被野豬撲,反而是快找到野豬時,不慎驚擾到了一條挂在樹上且具有變色能力的毒蛇。
她當時離時卻較遠,時卻鞭長莫及,那毒蛇從天而降朝她脖子上就是一口,她被咬個正着。
好在是條弱毒毒蛇,蔣雲霞給她注射了一針通用解毒血清後,她頭暈眼花不時嘔吐兩個小時,好懸在找到野豬前勉強恢複了正常。
至于蔣雲霞……戰鬥後期,她換了把大火力高噪音的槍。
那把槍隻震耳欲聾地開了兩槍。
野豬倒下後,她龇牙咧嘴地丢掉那把槍,然後在十分鐘内,忍不住摸了三次用來承擔後坐力的右肩。
這十分鐘内,邊上的一男一女和她說話,也默契地提高了音量。
……該怎麼說呢,道理時卻都懂。
區外讨生活的獵人幹的都是賣命活,巴拉巴拉巴拉的。
關于區外狩獵為生的獵人,她那被各式各樣機械傳動結構塞滿的腦子,能在一瞬間羅列出許多邏輯通暢的描述。
……而這是她第一次實際接觸到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是如何在區外正兒八經地狩獵。
太多鮮活的細節撲面而來了。它們都是時卻不可能憑空想象出來的。
仿生人的身體強度,決定時卻不管怎麼摔打,幾乎不用去考慮脫臼和槍械後坐力的問題。
非人的反應能力,決定了如果那條毒蛇襲擊的是時卻或沈司奧,時卻大概率能直接擋下或避開毒蛇可能造成的傷害。
超絕的感官能力,決定時卻在擁有敏感聽力的同時,也無需擔心任何噪音可能對她造成的傷害。
時卻不用擔心這些問題,這些普通人才需要擔心的問題。
解決這些事情,避開這些風險對她而言,易如反掌。
在此之前,這些普通人無法避開的糟糕境況對于她而言,是蒙在一層黑紗後的景色,存在卻不真實。
昨天白天,緩沖點裡的那具女屍,将這層黑紗削薄了一點點。
昨天晚上過去,這層黑紗上開出幾朵花,然後……變成了白紗。
與壁虎的對峙,與陳老闆的周璇,讓位于這層紗後紛繁複雜的事物,越發地若隐若現。
今天,這層白紗徹底被攪爛,紛紛揚揚地脫落。
眼見為實。她瞧見的是:
對于這個世界的普通人而言,追蹤和戰鬥策劃之所以能獲得成功,技巧、經驗、耐性與細心四者缺一不可。
同時,普通人要想在區外掙得戰利品,還避不開時刻重複着一件事,一件和絞肉場的營生同名差不多的事情——
賭命。
賭不會因為蹭到好看的花被野蜂蟄死,賭不會被野豬撞飛,賭不會被從天而降的毒蛇送走。
蔣雲霞叫來蠍子的人,帶走了變異野豬的屍體。
幾人随後趕到兌換點,算完野豬的價值。時卻分到了一千四。
她和蔣雲霞小隊的人加了終端好友,約好次日繼續合作。
臨分别前,她聽到這三人嘀嘀咕咕地讨論起今天各自的收益,除去火力補給和醫療費後,還能剩多少。
她沒再多聽,和沈司奧到用餐處打了晚飯。
吃完後,人造燈光在緩沖點的平整草地上星星點點地亮起,他們找了個極為僻靜無人的角落暫作休息。
沈司奧低頭擺弄投影出來的全息屏幕。
過了一會,他擡頭,對時卻說:“晨晨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