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花朝,曉時霧濃露重,花漬霧,心事不知幾重。
昨兒個白日的時候,賈敏正在小花園裡頭散步,心中尚且想着腹中胎兒若是此時誕生,春光正盛,好看遍世間百花。忽然之間,賈敏一個跌步,腹中陣痛。
一旁陪侍的芝月跟嬷嬷趕緊将她攙進産房裡頭。
因着林如海跟賈敏都是非一般地看着這個孩子,早早便在家中請好了穩婆等各色人馬。那時賈敏發動,周圍人便都有條不紊地準備起來。
林如海當時正在官署當中,等家裡人傳去消息之後,便也急忙趕了回來,守在了賈敏生産的院子裡頭。
周崇如更是知曉黛玉妹妹便在花朝節的時候誕生,這幾日找了機會便要入夢中,便也跟着林如海一同在院子裡焦急。
偏偏從昨日白天到今日花朝,連含露的花萼都要消去了水汽,賈敏仍然在産房裡頭。在外面守着的林如海跟周崇如隻能瞧見一盆盆溫水端進去,一碗碗補湯送進去,卻半天傳不來一點兒好消息。
林如海守了一夜,心中焦急難耐,眼下青黑,幾乎沒有力氣說話,隻能瞧着院牆發慌。林涵搬來椅子給他,他也不願坐下。隻喃喃自語着菩薩保佑、佛祖保佑之類的話。
周崇如心中本是安定,想着今日便能看到妹妹。誰知曉生産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事情,夫人昨日便進去了,如今過去了将近二十四個小時,妹妹都沒能生出來。雖然曹翁寫的書裡母女平安,但如今他身處的并非真是紙片人的二維世界,而是真實真人的三維世界,萬一要是出了差錯該如何是好。
周崇如心中慌張,雖然在現世中已搜過生産是怎麼一回事了,但到底從來沒有經曆過。
正在這個時刻,周崇如忽然聽到世外有人喊他。他這才擡眼看太陽,知曉已經是八九點的功夫了。往常他在現世中都是七點便起床去吃早飯,誰料到今日是這麼個緊急的狀況。
外頭叫他的聲音催得緊,周崇如心中卻滿心挂念着在産房裡面的賈敏,哪裡願意就此醒來。他便隻好狠下心,不去聽外面的叫聲,依舊跟着林如海等待産房的消息。
忽然之間,一陣拂面的杏花風吹過,周崇如感到身邊竟然震蕩起來,四周呈現出扭曲的态勢。慌張地擡起頭去看,周崇如這才發現一直束縛着他圍繞在林如海身邊的金光正在震顫,好似活過來一般,金光如同潮水般升升落落,不自然地溢出恍若乾坤日月的氣勢。
周崇如睜大眼睛要去看那金光究竟發生了什麼,但眼前已然發白,迷蒙間隻瞧見那道金光已經往賈敏所在的屋子裡飛過去了,他眼睛裡隻能恍惚瞧見星辰山嶽紛紛轉動。
世外之地,沉寂之中,過去了多久已經不能夠知曉。
周崇如恍惚之間,好似再次聽到有人在喚他,生生急促,恍若叫魂。
這便使得他從死水一般的沉寂中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已經不是姑蘇林家的宅院,而是醫院蒼白整潔的房間。在周崇如面前的,正是他的祖父母。
周崇如想要開口,喉嚨卻幹啞地說不出話,等被攙扶着喂了水,才能問道:“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