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馮蘅幾乎沒有睡着,隻是盡力閉着眼睛省體力,況且夜晚更深露重,涼氣從她赤着的腳襲遍全身,即使她穿着毛茸茸的珊瑚絨睡衣,也并不覺得多暖和,身體一直冰涼冰涼,在這種情況下,她就更不能睡着了,否則一定會着涼感冒。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随着太陽的東升,溫暖終于撒遍了每一個角落。
馮蘅歎了口氣,睜開眼睛,忽然覺得有些眩暈,看來還是受涼了。
摘了幾片桃花瓣塞進嘴裡,這次她一點也不介意難不難吃的問題了,保存體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她已饑腸辘辘,不管什麼東西放進嘴裡都品不出一點味道來。
“再過一天我一定會死的,今天天黑以前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出去。”
打定主意,馮蘅拍拍身上的草屑起身,重新打量着這片困獸之地,尤其是每棵桃花樹,這片桃林種植時間一定不算太長,因為樹的高度隻比一般人高出一個頭左右,而樹冠正好厚重的擋住了人的視野,導緻行走時看不到前方,辨别不了方向。
她再回想昨天亂闖時的情形,不僅是眼亂,風穿梭在這片桃林裡的時候摩擦出的風聲,也似乎能迷惑住人,像一般人會認為風是往一個地方吹的,它的方向是固定的,所以也會自覺或不自覺的進行參考。
她不是風水專家,實在不明白這些有什麼講究,但心裡始終堅信着一件事:桃林是人造出來的,那必定有一條出路。即使概率再渺茫,她無非是大海撈針,尋着那一點點的可能性罷了。
“就賭一次吧!”
她從口袋掏出耳塞,将雙耳堵住,然後雙眼同時緊閉,伸出手去探路,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去。
不受蠱惑的話,出去的概率會不會大一點?她不知道,完全沒有把握。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萬裡……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她想用背詩的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否則雙眼蒙住,雙耳封住的情況,隻會讓自己更加敏感,《春江花月夜》是她最愛的長詩,情不自禁就從這首開始背起,情感也很快融入其中,确實無暇分心其它,即使身體被樹枝攔住,觸打着臉龐,身體遭受的也影響不了她的思維,心情很是平靜。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越人語天姥,雲霞明滅或可睹……”
“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歲暮亦雲已。”
“灼灼西頹日,餘光照我衣……黃鹄遊四海,中路将安歸。”
……
一首接一首,隻挑到嘴邊的詩來背,連帶着宋詞,背的有些忘乎所以了,直到她想不起來還有什麼詩她沒背,卡頓的時候,忽然發現一件事,她似乎有片刻沒有碰着桃樹枝了。
磕磕絆絆的一路,但是剛剛似乎已經沒有阻礙,很順利的走了一段距離。
“走出來了嗎?!”馮蘅的心抑制不住的雀躍,聲音都帶有一絲顫抖。
她快速的睜開眼睛,眼前已經是一片空曠的平地,不遠處是一片矮矮的小山坡,而她轉頭發現,桃樹林已然在身後幾丈之處。
馮蘅眼眶又酸澀起來,差點又哭出來,她深吸兩口氣,硬是給憋了回去。
“馮蘅啊馮蘅,等回去之後,你一定要寫本桃林驚魂的傳記!”原本走了許久她雙腿都已經有些顫抖,但此刻是激動的、重生的心情,她竟一點也不覺得疲憊。沙石膈應着她嬌嫩的雙腳,也阻擋不了她歡歡喜喜的踏上矮山崗,她堅信着那頭肯定有人住。
“有人!有人!”馮蘅跳下平地,面前雖然是一片竹林,但是她看到竹林内有座竹枝搭建的涼亭,分明就是有人煙的表現。
靠近之後,她看到亭上橫額寫有三個字——試劍亭,兩旁還懸着副對聯。
“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箫……”馮蘅低聲念了出來,尋思了兩秒,卻啧了一聲,“不明所以,華而不實,若做建築對聯,遠遠比不上那句‘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句詩湧上心頭後,她又忍不住默誦全篇出來:“一上高樓萬裡愁,蒹葭楊柳似汀洲。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鳥下綠蕪秦苑夕,蟬鳴黃葉漢宮秋。行人莫問當年事,故國東來渭水流。”
亭内放着竹台竹椅,一看就知道是有些年份,竹子青綠的原色被磨的潤了,透着淡淡的黃光,竹亭兩側聳立着兩顆參天松樹,高挺不可攀,直入雲霄,不同于那人工培植不到幾年的桃林,這松樹一看就知至少有幾十年的年份。
蒼松翠竹,倒是映襯着這裡清幽無比。
直到此時,馮蘅的心才算是徹底安定下來,她一屁股坐在竹椅上,遍身的疲憊這才全然展現,半晌起身不來,腳底闆也疼的她輕哼出聲。
也不管雅觀不雅觀了,馮蘅四顧左右無人,放心大膽的盤腿坐着,若不是沒穿鞋光着腳,她現在很想葛優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