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都已經承諾保她不死了,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張嘴。”勺子盛起黃棕色的湯汁放在她一點血色都沒有的唇邊,卻絲毫喂不進去,他哪裡有這耐心,另一隻手按住她的手腕,運出真氣打進她的身體,随之緊抿着的雙唇就松開了,他順勢将勺子裡的藥倒了進去。
“咳咳……”她劇烈咳嗽起來,明顯是嗆到了,喂進去的藥全給吐了出來。
那人見此狀也不想再斯文的喂了,直接拉起她的胳膊,讓她上半身立起,用左手臂托着她的肩膀,不讓她倒下,而右手端着藥碗,舉在半空中:“我雖答應留你活命,但你若是自己想死,我也毫無辦法。”
她也不知道是聽還是沒聽到,隻是這下他喂藥,或者說是灌藥就輕松多了,一點都沒吐出來。
“還算聽話。”她又繼續躺下睡了,那人将藥碗端到竹桌上,左手悄悄收回了那道助她運行藥物的真氣:“死不了就好好活着吧,我救回來的人命,想再死也沒那麼容易。”
馮蘅就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又真實又夢幻,她參加了那年的公務員考試,筆試拿了第一,面試也輕松過了,順利進了單位,父母開心不已,親戚家也将他們認識的不錯的男生介紹給她,都在誇她長得可愛,學曆不錯,單位很好,家庭還殷實,得配得上多好的男生才行,她隻是聽着,雖然對那些男生興趣缺缺,但是面上有光,心理得到了滿足。
她覺得,人生才剛剛開始呢,她還想掙了工資後,拿着自己的錢去周遊全世界。
多美妙的夢。
……也隻是夢而已。
馮蘅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除了身上出了汗有些黏糊糊,整個人是清醒多了,她清咳了兩聲,發現喉嚨還有點喑啞,于是下了床,去房間中央的桌子上倒了杯水喝,潤了潤喉。
腳底踩着不知道哪兒來的軟靴,大了一點,不過無大礙,嶄新的讓她心情大好。
有人進來了,馮蘅擡眼去看,是那聾啞仆人,手裡還捧着一疊整整齊齊的湖綠色的衣衫。
“給我的嗎?”她問道,雖然聲音啞,但他也聽不見。
他點點頭。
“謝謝!”馮蘅受寵若驚,連忙接過,道謝。
那人隻送來衣衫就離開了,順帶着把門也給掩上。
衣衫摸着質感比身上這套仆人裝要柔軟親膚的多,這顔色也不似仆人的沉悶,而顯得年輕活潑,生機勃勃,雖然綠色不是她最喜歡的顔色,但也很好了。
她将衣服疊放在床邊,自己卻迅速的跑了出去,渾身舒爽,力氣也有了,跑起的時候腳步都帶風,蹦蹦跳跳的就去了廚房,找燒水壺,打上水就放在炭爐,自己在旁邊候着,一壺又一壺的燒着,雖然很燙,但還是不知疲倦的運往房間,倒進浴桶裡。
等到第三壺的時候,那仆人才看見,連忙攔住她,伸手就要接過幫她拿着。
“不用不用,這事我自己來,自己的事情自己幹,多謝你的好意。”她非常不好意思,讓别人伺候的事情,所以堅持自己拿。
那仆人眼看攔不住,于是任她拿走燒開的水壺,自己返回到廚房,不知道去做什麼。
馮蘅歡歡喜喜的将又一壺開水倒進浴桶,熱氣迎面撲來,臉上的肌膚沾着熱氣都舒服很多,她将手指撫了撫水面,試試溫度,卻被燙的趕緊收回手,果不其然被燙紅了。
但是她也不惱,反而還開心的露出傻笑,能痛快泡個澡就已經夠讓人心情愉悅的了,其他還有什麼重要的呢?
一邊傻笑着一邊撩水玩,渾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仆人正提着兩壺開水走了進來,在她詫異的目光中将水倒進浴桶裡,向她彎腰緻歉,然後又走了出去。
這麼善良的人,為什麼那個人要弄聾弄啞呢?馮蘅不解,也很遺憾。
終于裝滿了大半桶熱水,她還在路邊的花圃裡随手摘了幾朵散發着迷人香氣的花朵,帶回來泡在浴桶裡,懂得享受。轉身把門關上,房間裡的窗戶也阖上的嚴嚴實實,但是她還是不放心,保守心情不分古今,她又把一旁的屏風也挪了過來,花了一番氣力,擋在了門與浴桶間。
這樣看着,倒是有點古代閨房的模樣了。
迅速的褪下身上的衣服,鑽入浴桶裡,這種狹小的空間最是給人安全感,被熱水包裹着軀體,舒服的然她忍不住喟歎一聲,盡是滿足。
馮蘅洗着自己身體的時候,都覺得隻幾天,自己卻瘦了一圈,得是多憔悴,尤其是腳底,被磨破了皮,也沒有塗什麼藥,讓它自己慢慢結痂,從未有過的粗糙,她都快懷疑自己之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是怎麼過的了。
“不管了,就享受這短暫的一刻吧……”她長長籲出一口氣,将整張臉埋進水底。
水繞冰渠漸有聲,氣融煙塢晚來明。東風好作陽和使,逢草逢花報發生。
換上新衣服的馮蘅簡直像是重生般心情舒爽,處理了浴桶和泡澡水,将門窗都打開通風散氣,可惜房間沒有鏡子,她就拿着發繩小跑到湖邊,對着澄靜的湖面就當做鏡子使,攏了攏不算長的過肩頭發,用沒有彈力的發繩簡單紮了個丸子頭,嗯……在古代就姑且叫發髻吧,雖然不正規,但神似也可以了。
微風一吹,她露出的脖頸就有些涼意,忍不住将衣領往上提了提,更貼近皮膚,抵擋涼意。
其實這衣服本來不薄,但也許是大病初愈,身體的免疫系統還處于虛弱狀态,所以格外怕冷些,她又伸着腦袋看向湖面,倒影裡的人又瘦又小,即使穿着層層疊疊的衣服也顯得人單薄瘦弱,像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這衣服明顯是男裝吧,馮蘅在心裡想着,估計也是因為島上沒有女生自然也沒有女裝的緣故,不過,或許是她太邋遢,真看不出來是個女生?無所謂了,反正她原本也不喜歡穿女子氣十足的裙子,這種衣服倒是合她心意。
“這麼快又活蹦亂跳了?”淡淡的聲音飄蕩在空中,帶着一絲促狹之意。
馮蘅聞聲條件反射的擡頭望去,隻見那人位于竹樓的二層,臨窗而立,正居高臨下的瞧着湖心亭的她,嘴角帶着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