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她看出了他關心的神情,淺笑着搖了搖頭,“隻是喝水急了點,嗆到了而已。”
“如此就好。”
“島主大人為何會突然過來?”
“見你一上午都沒出現,以為出了什麼事。”
“就不容我多睡會兒懶覺麼?”她挑眉笑道。
“……休息好了就下去吧。”
關心就直說嘛,硬是藏掖的緊緊的,馮蘅在心裡偷笑着,卻表面裝作聽話的模樣,換好了衣服便随他下樓了。
雖然早飯沒吃,午飯卻也沒多大食欲,胃裡雖然空空的,但卻被一種氣悶添堵住了,絲毫不覺得餓。她随便咽下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對上他疑惑的視線時,她嘻嘻的笑道:“為了夏天的到來,得提前控制體重了。”
黃藥師瞧着渾身上去沒有幾兩肉的她,皺眉斥道:“胡說,你的身體本就欠佳,怎能節食?”
馮蘅一面覺得好笑無奈,一面又有些開心,心裡默默在偷着笑,手上卻聽話的拿起饅頭細細的撕開塞進嘴裡。
午後,光照正足,她趴在亭欄上發着呆,說來也奇怪,昨夜狂風呼嘯,到現在又溫暖如常,隻是土壤表面鋪陳着厚厚一層零落的花瓣,控訴着昨夜的肆虐。
“恰似春風相欺得,夜來吹折數枝花。”馮蘅低聲念着,她的心情和那些被吹落的花一樣,都在不滿昨夜的大風。隻是忘了關窗戶,害的她被穿堂風吹了一夜,壓根兒就沒睡好,還似乎有些受涼了,沒忍住打了個噴嚏,而後深深歎了口氣。
缺乏鍛煉,免疫力差到哭,還是得怪自己。
“舍西柔桑葉可拈,江畔細麥複纖纖。人生幾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
呢喃到後半漸漸沒了聲音,原本就有些暈眩,此刻暖風撫過她露在空氣中的肌膚,說不出來的舒服,讓人情不自禁的打起盹來。
如此惬意悠哉的生活,如此緩慢流淌的時光,人生若隻如今日一般,也足稱完滿了。
一杯晴雪早茶香,午睡方醒春晝長。拶著通身俱是眼,半窗疏影轉斜陽。
小憩醒來,擡眼那瞬間便望見了亭子對面坐着的正在擦拭玉箫的黃藥師,對方顯然也察覺到她的醒來,瞥了一眼她,淡淡的說道:“脾胃之虛,怠惰嗜卧。”
“隻是春困!”她立刻反駁道,春困夏乏秋盹冬眠本來就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啊!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馮蘅站起身,原本有些暈眩此刻也緩解了些許,精神好了很多,于是四處走動,正好黃藥師邀她一起散步,兩人便相伴走進了竹林裡。
難得閑庭信步的慢慢走着,而不是他帶着自己用輕功滿天飛,悠閑散步的同時,欣賞着春景,這種踏實感和情緻着實讓她舒服。而且能明顯感受到的是,他放慢了腳步,不似以往他的速度,或許,是在遷就她嗎?
即使此刻,兩人都有些寡言,也是一種相當舒服的氛圍。
馮蘅偷偷望了眼黃藥師,他的表情一如往日之冷淡,但眉頭微擰,流露出一絲嚴肅。
不開心麼?她心裡想着,昨天也是,今天也是,雖然看似無異,但偶爾之間卻會露出這樣嚴肅的表情,到底是為什麼呢?
地上的竹葉堆積了厚厚一層,翠色和褐色交相輝映,踩上去吱啞作響。試劍亭仍然在竹林中間冷寂的伫立着,她不得不把注意力又投向那句詩上——“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箫”,其實寫的很好,有一種俠士出塵的氣質,唉,她當初怎麼就無腦批評了呢?
再往前走……馮蘅為難的瞧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黃藥師,經過了試劍亭,再往前走就是那片桃花林了,一定要走到那裡去嗎?她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直至現在仍然對那片迷宮一般的地方心有餘悸,隻是隔着較遠的距離,心髒就開始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她知道,這是害怕,她在這片桃林裡迷過路,受過凍,挨過餓,孤寂又害怕的度過了一天一夜,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地方,心裡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他的腳步沒停,自己既然是陪他來散步,按捺住心底湧上的排斥,硬着頭皮走了進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害怕被看出自己的不适,免得讓他擔心。
黃藥師一路寡言,直到兩人已身處桃林的腹地,被開得爛漫的桃粉之色團團圍住的時候,他終于停下了腳步,俯視望她,卻說出了一句令她心裡一涼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