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居世外島,春去夏猶清。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雨過,亭檐處殘存的雨水懶洋洋的彙聚,墜落湖中,清脆的一聲算不上響的咕咚,不過隻是為着周遭的環境平添了一分幽靜。
古人常用筆走龍蛇、鐵畫銀鈎、鸾翔鳳翥等成語形容書法,多是形容視覺觀感上極有氣勢的草書或者行草,但那都是太誇張的形容,日常信筆而書也很有其藝術魅力。就如此刻,馮蘅托着腮盯着黃藥師謄寫陳抟的《心相篇》入了神,隻是練字随手抄寫,下筆或疾或徐,不拘一格,自成風骨。她仔細欣賞着他字迹的輪廓外形,倒是并沒注意到文字内容,更是早早停下了手頭的“工作”。
直到黃藥師出聲喚她:“阿蘅。”
“啊?哎呀,不好意思!”她這才回過神,尴尬一笑,繼續磨起墨來,心裡卻還在想着,即使是天天臨摹,要練多久才能有這樣的水平呢?與曲冉相比,自己算是個聰明的學生嗎?來這裡幾個月了,總不能什麼技能都沒學會吧?她想起那疊“廢紙”,默默歎着氣。
“阿蘅不如來試試?”
隻是在腦海中想着,眼前已被遞過來一支狼毫筆,馮蘅迎着黃藥師期待的目光,硬着頭皮接過。
自己雖說練習時日不短,卻自認沒到能見人的程度,況且還是學着他的字迹,更是容易對比出差距來,她慢慢挪到他讓出的位置,緊跟着停筆處,屏息靜氣,緩緩落下筆尖……越是緊張,越是容易發揮失常,手一抖,一橫就這麼飛了出去。
馮蘅垂下腦袋,長長的哀歎一聲,更令她垂頭喪氣的是聽見身邊人壓低的笑聲。
“島主大人,要不你教我武功吧?也許我的天賦點在武學上呢?”
“怕是不易,之前我為你把脈之時,就發現你奇經八脈堵塞,不是習武的材料。”
“……”她隻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掉進一個不符合科學常識的世界裡罷了,真不是她‘菜’呀!
“有我在,阿蘅不會武又有何妨?”
身邊有個絕世高手,她的确很難有什麼生命危險。
眼看着她又挫敗垂喪起來,黃藥師輕笑一聲,繞至她的身後,大手握住她持筆的手,幾乎是圈她入了懷中,低沉的嗓音就落在她的耳畔:“其實從下筆之勢就能看出你進步很多了,隻是心不靜,雜念太多,才導緻筆觸不穩。”
他握着她的手,若無其事的繼續一筆一筆的勾勒着筆畫,迫使她感受着他下筆時的輕重習慣,也感受着自背後貼近的他寬闊的胸膛。
說她剛剛寫字心不靜,雜念過多,可她現在雜念更多,臉頰和耳廓因接觸到他呼出的熱氣也不受控制的灼熱了起來,耳内除了他的話語,就是自己不容忽視的心跳聲。
馮蘅不能不多想,即便回來後他并未緊逼着問她的答案,甚至都不曾提過,可她深知當下兩人間的這種相處意味着什麼,亂成一團的心思才是真叫她進退失據。
“也不知道曲冉能否順順利利的報仇呢?”
“怎麼又提起他了?”黃藥師放下筆,也放開了她,微皺起眉頭,似乎橫插進第三個人讓他有些不悅。
方才氣氛正好,她的話實在有些煞風景了,但她笑了笑,坦然答道:“隻是算着日子,差不多他已經回到家鄉,我很期待他了卻心願回來,正式成為島主大人的弟子。”
“我可還沒答應呢。”
“啊?”她以為已經說定了呢。
“阿蘅就這麼想我收他為徒嗎?”
“我知道島主大人居世外小島是喜靜,可也并未嫌棄我聒噪不是麼?”
黃藥師凝望着她的面容,柔聲道:“你自是不同的。”
她的心跳又亂了一拍,穩着聲線繼續說道:“我隻是覺得,人少安靜固然很好,但人多也有熱鬧的樂趣。”
“是阿蘅喜歡熱鬧?”
很難回答,馮蘅不會告訴他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能看出來他并不是真的喜歡孤寂享受孤獨的人,隻是心高氣傲,不屑與凡夫俗子共處,所以,讓他收徒,讓他身邊有人相伴,不會讓他再生“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寂寞,如此,若自己有朝一日突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穿越了回去,負罪感也能少一些。
往後幾天,後山臨溪處悄無聲息的拔地而起幾間小木屋,黃藥師雖然沒明說,但别扭的那句“免得你又把自己的雪堂讓出去給男子住”,已讓馮蘅明白他的意思,樂呵呵的也每天去幫忙。
臨水而居,真是惬意的很。如果說她的雪堂與黃藥師的主樓是“湖景房”的話,那這一排房屋便可說是“河景房”了,依山傍水,更是清雅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