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上澆油是吧。宋允雪快速站了起來,正想插入勢同水火的兩人中間,門鈴突然響起。
這凝滞的時刻,她與田柾國四目相接。他收了收眼神,率先前往玄關。随着他走遠,宋允雪轉身看向樸智旻,後者垂下頭,似乎找回了一點理智。
田柾國還憋着一肚子火,慣性地摁下門把手,但到一半又頓住,将臉湊近了貓眼。下一秒,他的心髒咚咚直跳,火氣霎時被一瓢冷水撲滅,四肢都開始煙霧般地彌漫上麻痹感。
“開門啊。”來人垂眼盯着有動靜的門鎖,不再按門鈴。
沒辦法。田柾國隻能打開門,面對那個圍得嚴實的人,喉嚨裡發不出任何聲音。
樓道的寒氣撲面襲來,他的身體正被金泰亨用露在外面的一雙眼從上而下掃過。沒料到會以這樣的姿态暴露,田柾國在這種檢視下,徹徹底底僵硬了。
金泰亨一言不發,擰頭就走,連續猛擊着電梯按鈕。“哥……”見泰亨前腳已經踏進電梯門,田柾國追出去兩步,在門外凍得一哆嗦,掃一眼自己的上半身,垂頭返回。
“是泰亨嗎?”出現在玄關口的樸智旻問,得到的回應隻有田柾國啪地帶上的門和差點撞上他的肩頭。
宋允雪走過去,看着緊抱雙臂的田柾國,她伸手取下挂鈎上的外套。“我回來這趟還有正事,下午要去你們公司。”她沒問門口的情況,将衣服遞給他,“埃加特的電話應該快過來了,給我留點時間準備吧。”
田柾國順從地穿好外套,躲避着後方樸智旻的視線,返回卧室。等他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出來,正看見智旻單手撫上允雪的臉,姿态似在耳語。他咬牙走過去,卻無心探究——泰亨的突襲和離去,讓他心慌意亂。
樸智旻瞥他一眼,轉身就出了門。田柾國來到宋允雪身邊,望着那雙沉靜的眼眸,他的心神暫時安穩下來。“等你結束後,我去公司接你回來?别拒絕。”他很快加上一句,又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電梯沒等他,數字顯示它正飛快下行。田柾國冷冷笑了笑。他現在也不想見智旻,或許什麼人都不想見。但還能繼續龜縮下去嗎?總有一天,他避無可避。不得不攤牌的時刻,已經宿命般地在一個美好雪夜的後一日降臨了。
不再有後退的餘地。田柾國驅車返回别墅,用整整一路進行心理建設。正當他自覺理性回歸、不懼怕任何局面時,就發現車庫入口被堵。
那是泰亨的車——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回宿舍。他手掌懸在方向盤中央,遲疑着按下去。喇叭聲将自己吓了一跳,可前車毫無反應。車裡大概沒人。倒擋将車停在路邊,田柾國從外門進入庭院,涉過一灘灘積水。路面的雪已經融化,他腳下濺起的都是泥污。
外面突然響起喇叭,金泰亨手一松,啪當一聲,螺絲刀掉落到茶幾上。他心裡咒罵着,繼續對付車庫遙控。泡過水後鑰匙總出問題,也許早該換成車牌自動識别系統。他不着邊際地想,刻意剝離了一些情緒。
然而,大門傳來聲響,他苦心營造的屏蔽場頃刻失效。金泰亨沒看過去,較勁似地埋頭擰那顆微型螺絲。“哥……”有聲音傳來,他手上一頓,又繼續動作。
田柾國咽下唾沫,心裡說服自己往前走兩步。“要換電池嗎?”
咣一響,遙控四分五裂,外殼與零件散落各處。滿桌零碎,金泰亨不再理會,反而将目光移向田柾國。
田柾國臉上某塊肌肉在動。他渾身緊繃,眼見泰亨沖過來,揪起他的衣領。他們對視一瞬,隻聽得見彼此急促的呼吸。田柾國将頭一偏,但晚了——下颌挨上一拳,他順勢倒向地面。
金泰亨瞪着地上的人影,怒不可遏。“起來!”他吼道,彎腰提起田柾國的衣服,可對方梗着脖子、任由頭發紛披在側臉,身體軟塌塌的,好幾下都拎不起來。他松開衣領,同時,田柾國擡起雙臂,作出防護姿态。
“還手啊!”拳頭起先還收着力,一下接一下,越來越不講章法。田柾國手臂收縮,抵擋着攻擊,騎在他身上的人怒火卻越燒越旺。疼痛愈發密集,他龇着牙,前臂發力,撐開對方的壓制。
金泰亨猝然被推倒在地上,卻露出一個森冷的笑。沒有停頓,他迅速翻起身,沖過去與田柾國扭打在一起。四條胳膊相抵時,他們忘我地敵視對方,全不在意外界的聲響。
有人沖過來,要将他們拉開。金泰亨死死抓住田柾國的肩膀,不肯撒手。田柾國姿勢發力不利,久久僵持。“瘋了!快放手!”樸智旻在他倆耳邊大喊。
“你又摻和什麼!”金泰亨猛地松手,肘部将樸智旻搡開。樸智旻後退幾步,勉強維持住平衡,又撲上去從後面箍緊親故的手臂。金泰亨掙開控制,扭身朝他襲來。
“好哇,你也一樣——”兩人瞬間拉扯在一處。田柾國喘着粗氣上前,還沒想好要不要将他們分開,混亂中又挨了一記。
客廳的空地中間,三個身影分分合合,擊打到肉的鈍響、自牙關洩露的悶哼,交替不絕。所有人都上了頭、挂了彩,新仇舊恨,不可言說的妒與憎,仿佛能厮打到天荒地老的狠勁——沒人想停。言語發洩已無法奏效,唯有原始、野蠻、默契又壓抑的搏鬥,才能讓心底的痛和恨溢露,才能迫使别人與自己感同身受。
“都給我住手!”
樸智旻翻滾半圈,躲開拳風,心腔狂響不止。他望向聲音源頭。
鄭号錫往前走,從發絲到腳底的身上每一處,都迸射出令人生畏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