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田柾國認真地說。三個月——又不是等不起。

宋允雪笑而不語。她和他、和他們之間，諾言似有難以承受之重。前路不明，他們所有人都跌跌撞撞地在走罷了。

不會是段輕松的路程——金碩珍俯瞰飛機下方的城市。在劇本圍讀的前一日，他和幾個工作人員到達洛杉矶。過不了多久，連親近的經紀人也會回去，隻剩下翻譯兼任助理。劇組規定演員的常駐随行人員最多一名，因為語言關系，他獲準多帶一名翻譯，但金碩珍不想顯得特殊。

他真切地感受到壓力，來源于同劇組的名演員，來源于自己愛豆的身份。得知被選上那刻，喜悅剛升起，就被随之而來的、超出預想的恐懼強勢壓倒。演戲這件事，在遙遠的夢境裡被反複暢想過，可當那些場景在現實中逼近，卻陌生得讓他無所适從。這半個月，金碩珍無數次後悔當初試鏡的決定。

後悔歸後悔，再表露出來就像是貶低式炫耀了。該做的準備他一樣沒落下，桌闆上寫滿标注的劇本即是證明。簽約合同還沒送到，他就天天去上五六個小時英語課，以便拿到完整劇本後，能一字不落地研讀。也許仍會露怯，但他深知，所有的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低調入住酒店，金碩珍為明天的正式見面養精蓄銳。應合同要求，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媒體和粉絲都不知道他要去拍電影。避免了外界紛擾，但也意味着他幾乎是孤軍奮戰。這種時候，他能與之分享心情的隻有弟弟們。

“超級慌張啊現在！明天就是第一次劇本圍讀。”金碩珍躺着哀歎。

“哥說過幾乎沒有台詞，”手機裡鄭号錫回應，“到時會不會尴尬。”

“應該沒空尴尬，要趁機學習啊學習。畢竟演員們都很專業。”

“哇厲害了，以前看海澤爾的電影，沒想過會跟她在同一個片場吧。”

“還是夢一樣……”金碩珍昂了昂頭，話題一轉，“你明天生日要在紐約過？還剩下一天拍攝對嗎？喔——後面一定要來LA看我。”他扮出哭腔。

“能去嗎？”鄭号錫驚訝道，“之前提過不許探班。”

“今天剛問過，三月開機前可以。據說不止一場圍讀，還有體驗、排練之類的環節——都在這半個月。對了，柾國呢？”

“待過半天，說提前給我慶祝生日，然後回國了。”

“這小子呵，跑得真快。怕我們一起訓他？真是的，做都做了……”金碩珍不打算深入，又嚎起來，“啊親愛的J厚，我能得到你的應援嗎？感覺要出大事……”

“我去我去。”鄭号錫飛快答應，被他在床上打滾的動作逗得開懷大笑。

通話結束，心情果然得到舒緩。金碩珍放松地仰躺着，刻意什麼也不去想。可事與願違，空白的天花闆上，一些不該在此時出現的思緒像虛幻的黑影掠過。根本不需要問，柾國這時候來美國，肯定是因為宋允雪。明天的劇組裡也有她——自從闖入他們的生活之後，她就變得無處不在。

他會後悔試鏡的原因裡絕對有她一部分。但次日的圍讀會房間内，四張圍成方形的長桌後、跟導演凱茜·譚聊天的宋允雪，不會知道這一點。

金碩珍不是來得最早的，在翻譯陪同下上前打招呼。譚凱茜站起來跟他握手：“很高興再次見面……噢，你已經剪短了頭發！看起來就是我的June……剛剛Freya才告訴我，你們之前就認識！”

宋允雪朝他揮手，金碩珍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他轉頭與導演組、配角演員輪番結識，跟飾演貨車司機的派克·尹多聊了幾句——盡管對方是二代移民，韓語不算流利。能聽到熟悉的語言，金碩珍的緊張感消弭了部分，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又有人到了。

“海澤爾！”譚凱茜熟絡地張開手臂。

海澤爾的着裝十分簡單，素面朝天，齊肩的金發别在耳後。金碩珍正望着那邊，聽到身旁傳來一句很小聲的韓語：“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本人。”

宋允雪與轉過臉的他對上眼神。她沒展開話題，隻笑笑：“桌上有名牌，可以找到自己的座位。”

“喔謝謝。”金碩珍頭一點。他差點忘了，宋允雪才是這裡他最熟悉的人。但并不代表他們很熟，對吧。他不應該從她短短的話裡獲得幻覺般的、心理上的松緩，對吧。

緊跟着海澤爾而來的是黑人男演員賈馬爾·P，他更熟悉金碩珍的面孔。“我知道你們！BTS！我的藝術家朋友向我推薦過你們——他絕對想不到我要跟你出現在同一部電影裡！”

演員間的首次見面氣氛不錯，人們紛紛入座。劇本圍讀時間已至，然而屬于角色“朱萊”的那把椅子一直空着。“琳達·Ho還沒來嗎？”後面入場的伍斯裡低聲問執行制片人。

“已經在聯系了。她說過在早上出發。”

宋允雪坐在編劇的位置，旁邊是琳達的座位，再隔一個就是金碩珍。她沒跟任何人交談，有滋有味地觀察起真實的劇本圍讀現場，不過很快，就失去這種閑心。

“怎麼？”伍斯裡接住遞過來的手機。不超過三句話的時間，她臉色驟變，轉過身背對所有人，似乎不想引起更多注意。旁邊，譚凱茜仰頭望向她。

離導演組和制片團隊最近的宋允雪将手中的筆放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