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真實存在的店啊。”金碩珍擡頭閱讀招牌,接手她推開的玻璃門。
宋允雪一下找到櫃台後的店主,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她用韓語表明來意,打開文件夾。店主一邊核對資料,一邊打量她身後的人。他簽好名,遞過紙時說:“我好像見過你們。”
四處張望的金碩珍一下子回頭,與鄭号錫對視。“好多人這麼說過。”他不知道該不該表明,隻好笑笑。
“BTS?”店主卻猛然想起,睜大眼。
宋允雪噓了聲。“大叔,記住簽過的合同哦。”她提醒道,“半年之内,都需要保密。”
“我明白。”店主忙點頭,“不過,能要簽名嗎?”
“你可以問問他們。”宋允雪笑着讓出櫃台前的位置。
她也是第一次來這裡,先一步走進店鋪深處觀察環境。店主沒待太久,似乎被滿足了願望,打聲招呼就離開。尼奧将店門的挂牌翻過來,變成“暫停營業”,叉着腰站在玻璃後。
總算放松下來,金碩珍對鄭号錫說:“感覺不像是第一次來。”
“内景布局是等比複刻,”宋允雪聽見,在貨架後擡起臉,“這邊主要是在前街和後巷拍攝。來吧,每個角落都看看,我們得到店主授權了呢。”
他們三個在店内走走停停。跟鄭号錫預想的不一樣,宋允雪并沒有在講解或者叙述。她隻是引導碩珍回憶劇本、再發散想象。鄭号錫不了解電影全貌,但随着時間推移,屬于June的形象漸漸浮現。通過她的提問和偶爾的補充,金碩珍從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逐步熟練表達——鄭号錫仿佛眼見一個虛拟人物與眼前的現實相結合,血和肉一塊塊貼上他熟悉無比的碩珍哥身上,将金碩珍與June融合,天衣無縫。
金碩珍專注得幾乎将弟弟忘了。他真正參與到一個角色的創作中,體會劇本中無法精确劃定好的情緒,本以為試鏡時已經成功走入角色内心,可難以與身在此地的此刻相比。他感到自己達到一種奇妙的疊加态,既是金碩珍,又同時是June。
在店面待了将近兩個小時,他們才去往後方的倉庫。打開倉庫後門,屋與屋之間是塊小小的空地,下午陽光照射不到的地面上,有些許垃圾碎屑、些許路縫裡長出的雜草。再隔一棟房子,樓頂煙囪隆隆作響,使這裡彌漫着淡淡的油煙味。
“你會讨厭油煙嗎?”宋允雪問金碩珍,問的卻不是他。
June就是這樣由一個個具體細微的問題塑造出來的。金碩珍想了想說:“不喜歡,隻是習慣了。”
不多時,他們返回昏暗的倉庫内。最後進入的鄭号錫将門關好,一時難以适應黑暗。“啊,我來開盞燈。在哪裡呢?”宋允雪的聲音在幽暗處遊移、擴散,直至他們頭頂一個燈泡滋地亮起。“不錯,大概是這種打光。”她在貨架後說。
倉庫裡落腳困難,鄭号錫預計他們還會像在之前那樣交談,自己找到角落一張舊凳子坐下。在他目光不及之處,宋允雪問:“記得朱萊在這裡的台詞麼?”
金碩珍輕輕倚在堆滿紙箱的貨架邊,仔細回憶一會,肯定地回答:“記得。”他背過自己每一場戲。
宋允雪看着他,在孱弱的、白得發綠的燈泡下,她雙瞳裡的灰色透出金屬一樣的涼氣。
“我想殺掉一個人。”她說得波瀾不驚。
金碩珍表情沒多少變化。也許,在這句台詞出來前,他就已經成為角色。
“恐怕不止一個人。可能是一群人。”
“時間,地點,用什麼方法,如何脫身,我想了很久。”
她的聲音停了一會。金碩珍慢慢後退,直到腳跟碰到地闆上的箱子。鄭号錫一動不動,看不見她的人,但這幾句英文台詞如魔咒般開拓出一個場域,令他恍然有種誤踏入神秘殿堂的毛森骨立感。
“我不會停下的,June。要我幫你麼?”
“那場大火燒得太久,濃煙籠罩了你十八年。就不想讓它熄滅?”
宋允雪走出貨架,停在金碩珍面前。鄭号錫屏息看着這一幕。
金碩珍擡起手,緩緩地在他們之間撥了撥,動作像在拂走煙霧。然後,他指尖滑過她耳邊的發絲,停在距離她皮膚不足一寸的地方。
幾秒後,宋允雪仰頭移開,朝鄭号錫方向笑了笑。“提前讓你看到JIN演戲,沒白來吧。”
這一聲将他們拉回現實。鄭号錫捂着心口,低聲歎道:“太值了,簡直是看到真正的電影畫面。真不愧是我們珍哥,完全入戲……”
金碩珍在兩人一來一往的聲音裡垂下手臂,腦中仍有聽不見的嗡鳴。剛才,他絕對是将宋允雪當成了朱萊——對他而言,這無比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