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誇大了。選角終歸是凱茜和伍斯裡拍闆，我沒幫你什麼忙。”

“不，有件事……我沒告訴過任何人。”金碩珍眺望遠方被月光映亮的山脈。“面試時，跟我對戲的是你。”

憶起當時情景，她眨眨眼。是她，所以呢？

“後來我問過，當天原本是助手念台詞，後來才換了人。這也屬于我運氣的一環——因為看到你，我得以真正入戲。”

宋允雪放下撐在膝上的手肘，觀察他半晌。他從未對她說過這種話，袒露得令她别扭。想了想，她決定用相同的方式回應。

“這麼說，你也幫過我。被拉去試鏡時，正因為知道有多麼熟悉角色，我才能放松下來。甚至試鏡的契機——也是因為佩拉拍到我和你在倉庫的對戲，對嗎？”

聽了她的話，他目光柔柔亮亮的。“那得歸功于前一日、你帶我們去取景地，讓我對June有了更深的理解。”

宋允雪失笑。“你才是真正演繹June的人。那些是你自己的想法，是你對角色的創造。”

“不。如果新年時沒有你的解答，我很難把握這個角色。”金碩珍的聲調活躍起來，“開拍後，也不用适應新的演員。有熟悉的人，我在片場覺得很安心呢。”

“不不，我才該慶幸片場有你。”她眨眼頻率比平時快，“若都是海澤爾和賈馬爾那樣的演員，很難不焦慮啊。被凱茜指導時有同為新人的你陪着，好受了不少。”

“我才該慶幸你的存在。”他很快接上，“從接到試鏡邀請起，知情人都覺得這個角色仿佛為我量身定做——韓裔背景，幾乎為零的台詞。我獲得天大的好運，不需要克服語言關就能參與這樣班底的制作。這種共識下，還能向誰求助呢？隻有你不一樣，能體會我的處境。”

明明是禮尚往來、互相感激的暖心環節，宋允雪卻暗中升起一股奇異的較勁情緒。“我才要感謝你呢！上個月末看出我狀态不好，你不僅做飯，還提供精神護理。真是位善良的朋友啊。”說着她鞠了一躬。

“我也還沒謝過你，在沃倫先生面前替我解圍——不，是解救啊，解救。”金碩珍不甘示弱，也鞠了一躬。

“不足挂齒……”宋允雪再次低頭。

“還有，”金碩珍搶着說，“你和劇組送我的向日葵——世界上還有這麼好的禮物！那些帶字的頭像，我撕下來好好保存了。世界名演員、名導演、最高水平電影制作團隊，他們給我的留言，那可是傳家寶啊——哎呀！”

交替鞠躬，兩個人的腦袋咚地撞上了。他們都捂住額頭，因為這誇張和滑稽的一幕同時笑起來。兩道笑聲在空曠靜寂的沙漠裡傳得很遠。金碩珍後知後覺地扭身回望，遠處，帳篷上的小燈在沙丘黑影中亮着，星星點點搖擺得歡樂又安甯。

“既然如此，能原諒我吃薄荷巧克力雪糕了？”宋允雪眼帶笑意。

金碩珍吸吸氣，手一劃。“不能原諒！”

她再度大笑，差點仰倒在沙裡。撐起身體，宋允雪索性換了個方向，頭朝外，在沙丘亮面躺下。“看！是銀河嗎？”

金碩珍伸長脖子，在滿月的光芒外巡視，勉強辨認出一片星輝之中的暗影。“不會真的是吧……為什麼要用這個大腦充血的姿勢？”他嘀咕一句。

“沙漠在頭頂，天空在腳下。奇異的視角，也許能看到别樣的景色。”她枕着手臂喃喃。

天上月的盈盈輝光，也映在她臉上。金碩珍收回眼神，往下滑了滑，同樣躺在沙裡。“允雪。”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不帶敬語、清晰且确鑿地叫她的名字。宋允雪靜止着，應：“嗯？”

“我赢了。我要謝你的比較多。”

她低聲笑起來，聽上去無奈又快樂。金碩珍也露出微笑，靜望夜空。耳邊有沙在風中流動，而眼前是一輪皓月，和隐在月晖後似真似幻的銀河。

承認吧。即使視角迥異，他看到的，仍是未曾見過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