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越英的第二次鄞縣淘金之行賠了大部分身家,母親的病也是養了小半年才好,創業之路就此中斷,卻跟方家結了緣。方家千金跟她處成了閨蜜,方知縣也異常賞識她的膽識聰慧,破格收她當學生,又為她謀了手分的職位好讓她幫襯家裡,讓她吃住都在縣衙,并在他離職時,又特地為她能繼續當差在劉知縣那兒費了番周折。
好在劉知縣思想也頗開明,家裡人口簡單,一家三口再加一廚娘一女使,在後宅給施越英安排一間屋子住也方便。因而當時在他答應繼續聘用她時,也痛快地應下了方知縣的請求,允她繼續在縣衙後宅住下。
衙内尚小,和劉知縣夫婦住在後宅東花廳,女使要照顧衙内也跟着住在一起。施越英和廚娘便住了西花廳,環境相當寬敞舒适。吃飯也跟着劉知縣一家,當然她很識相,每月上交夥食費。
施越英回到西花廳,喝了口水歇了一會兒,剛想在院子裡打套拳健個身,衙役過來喊她,說劉知縣有要事相商。
住在單位樣樣好,可要是有個同樣住單位的工作狂領導,加班加點少不了。不過常被領導召喚,也說明深受器重,她做事總看積極的一面。
三堂書房内,劉知縣正低頭看賬冊。
施越英上去行了禮,劉知縣也沒客套,開門見山地說:“聽張主簿說你已對收稅一事有了主張,商稅你打算從何入手?先收哪一行?哪些商戶?”
靈魂三拷問,要不要這麼犀利啊!施越英一邊默默吐槽,一邊腦子飛快地轉動。幸虧之前在寫計劃時大緻思考過這些問題,不然還真應付不了。
“依卑職之見,煤炭商和棉商應是征稅之重,此二者皆有可能因嚴寒而獲利。”施越英回道。
劉知縣點頭道:“不錯,适才我翻看往年賬冊,即使未如今年這般苦寒,冬天煤炭銷量也頗高。棉不若炭使用者衆,買者多數為富貴人家。”
施越英連忙點頭稱是,擺出長官英明的真誠受教臉。
劉知縣接着道:“鄞縣内的炭商你可否熟悉?”
施越英答道:“大商戶就三家,莊氏、王氏和錢氏。其中王錢兩家是近幾年新開業的,莊氏經營煤炭已幾十年,最具規模,生意也涉及其它行業。其它的炭商就是各種小攤販了,數不甚數。”
莊氏多年來一直是鄞縣首富,聽說當家人跟朝中要員關系匪淺。但近幾年因莊氏解庫經營不善有虧損,大有被趕超的趨勢。
施越英剛想報告一下她所知的這一信息,劉知縣就開口道:“不錯,莊氏乃本縣商戶之首,理當由此入手,你先去跑一趟莊家炭鋪,探探底。”
施越英心領神會,擒賊先擒王,征稅先征行業領頭羊。若是莊氏能帶頭,想必會讓其它商戶效仿。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施越英征稅之役第一槍就啞火,吃了閉門羹。
劉知縣找施越英談話後的第二天,她就去了莊家炭鋪,同行的還有貼司吳宣。張主簿為了讓她第一槍打得響亮些,特地安排吳宣當她助手,說是“二人行,必多智”。但施越英心裡清楚,張主簿這種老學究骨子裡根本不認為女人能頂事,跟首富打交道這種大事,必須得有男人才能罩得住。
然而像吳宣這種男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嘴皮子也不利索,才思也不敏捷,除了長得略周正,能充充門面外,隻能被施越英全面碾壓,供她閑暇之餘鬥嘴找樂。
第一次拜訪莊家炭鋪無功而返。第二次去的那日,施越英特意選了未時以後,吳宣問她原因,她便道:“要從生意人手裡拿錢總不是好事,幹嘛一大早去觸人家黴頭。”
吳宣頗以為是。
盡管如此,莊家夥計還是以掌櫃外出為由打發他們走。
施越英跟吳宣悻悻地離開。
“夥計進去了這麼老半天才出來回話,掌櫃肯定在鋪子裡,同樣的借口用兩次也太無恥了!”施越英憤憤地說。
吳宣無奈道:“在又怎樣?你還能闖進去查驗不成?”
施越英眼睛一亮,笑道:“我還真能!你先在附近等,我去看看。” 說着便甩開吳宣奔向鋪子後院,也不管他在後面大呼小叫。
前世看過太多古裝劇,這種時候,除了明察當然還能暗訪啊,不然白瞎了祖傳的功夫了。
施越英心想,憑自己從小練的輕功,不能飛檐走壁,攀高爬檐不被發現肯定行。況且她隻打算觀察一下掌櫃的行蹤,以便給往後的催征談判預留點砝碼。
她一邊心中快速盤算,一邊提氣攀牆,翻過幾個屋頂便找到了正房。她放緩腳步,在屋頂輕輕挪動,選了一個隐秘的角落往内窺視。
隻見屋内坐着兩個人,似是在喝茶談話。一人身形圓胖,留着長須,正是莊家炭鋪掌櫃施克儉。施越英見過他一次,又加上同姓,因此對他印象深刻,一眼便認了出來。
另一人背對着她,身着蒼綠圓領長袍衫,寬肩細腰,修長身材,應是年輕男子。
确定施掌櫃在鋪内,施越英正猶豫要不要繼續查探。然而那名年輕男子在底下似是有所察覺,猛然回頭望向上方。
施越英定睛一看,此人面容俊秀如玉,目光銳利如刃,又透着一絲不耐煩。
“怎麼是他?”施越英輕呼,同時轉身就撤。
本來以為一個炭鋪除了賣力氣的夥計之外,百分之九十九不會有會功夫的行家裡手,但就這百分之一卻讓施越英碰上了,還是跟她有過節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