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心裡再不平衡,事情還得照做,施越英自己也好奇能讓莊氏當家人這麼大費周折地藏匿的帳冊,究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地方。
施越英在解庫外轉了一圈,決定先用老辦法——上屋頂,探查一下帳房的情況,看看是否有人出入。
計劃一定,她便翻身躍上牆頭,貓腰在屋頂瓦片上輕聲奔走。兩天前她已經在解庫内參觀了一遍,對帳房的大概方位比較清楚,所以沒一會兒就找到了帳房。
她輕手輕腳地抽開一片瓦片,隻見底下屋内有有一名老帳房正噼裡啪啦地撥着算盤在算賬,另有一名夥計在一邊核對整理,兩人身後是一排書架,上面放滿了大大小小、或新或舊的帳冊。
正當她屏息觀察時,忽然聽到一陣狗叫,她定睛一看,一隻大犬不知從哪裡跑出來,沖着屋頂狂吠。
施越英見狀,一個鹞子翻身,立刻從屋頂躍下,提氣奔逃,直到聽不見犬吠聲。
經那大犬這麼一攪合,施越英倒是計上心頭。莊氏解庫人多眼雜,還有猛犬看守,硬溜進去恐怕是不行的,若是僞裝成庫内夥計,可能會方便不少。
于是施越英在解庫外守着,待遇到解庫夥計,她便将人引至隐處,趁其不意,便将人打暈。然後再扒了夥計的深藍短打套到自己身上,并僞裝成搶劫的樣子搜去他的錢袋。
一切就緒之後,她便堂而皇之地走進莊氏解庫,又迅速地來到賬房附近。
這一次她先觀察好那條大犬的所在位置,然後趁沒人的時候抓一把石子扔向大犬前方。大犬很警惕,瞬間沖出來狂叫。
等她用同樣的辦法引得大犬往外跑遠後,便轉身安心地潛入賬房。
房内原來在整理賬冊的夥計不知去了哪裡,隻剩老賬房先生一人。
施越英假意禀報:“徐簽判在花廳查賬,請您過去一趟,有事相問。”
老先生匆忙走了,施越英立刻去書架那裡找賬冊。
她根據時間将舊賬冊排除,沒一會兒便找到了最近幾個月和去年的分賬冊子。賬冊太多,全拿了容易打草驚蛇,她就将舊的分賬和總賬迅速翻看了一下,挑了幾項重要的類目,記住數額。
末了她将冊子别在身後褲腰上,用衣服蓋住,飛速離開解庫,奔回縣衙。
而縣衙内群龍無首,劉知縣和一幹領導們正好外出,無人商議對策,她隻能自己拿主意。
施越英将藏在背後的賬冊拿出來,才發現自己手微微發顫,渾身是汗,賬冊封面都被濡濕了。她也顧不得擦汗,趕緊拿出紙筆,把剛才在解庫記下的幾組數據默下來。
默寫完之後,她又着人去解庫找徐牧他們,借口劉知縣有要事相商,讓他們馬上撤退。
把人派出去後,施越英趕緊把偷來的帳冊找了幾個識字的衙役,以最快的速度一一謄抄,打算抄完找人用同樣的法子把原本放回解庫,以免打草驚蛇。
徐牧三人到縣衙後,帳冊已經抄得差不多了,施越英一看到他們的樣子就樂了。
吳宣是被人架着進來的,滿臉通紅,不時傻笑,嘴上還喊着“多謝姐姐”,顯然醉了。吳宣酒量不好,施越英清楚,但醉成這副風流樣子,還從未見過。
嚴林應該酒量不錯,此刻比較清醒,但他渾身上下都是女子的香氣,也不免讓人浮想聯翩。
徐牧也還算鎮定,隻是他此時兩頰微紅,神色流離,雙眼朦胧,一掃平時的狂傲,顯然也是喝多了。施越英把抄好的帳冊遞給他時,他還破天荒地說了句“有勞”。
施越英心說那幾名漂亮小姐姐果然是治愈系的,把徐大公子的臭臉傲嬌病都暫時治好了。
徐牧翻過一遍帳冊後問道:“你先說說。”
施越英正色道:“卑職以為,莊氏解庫頭一年剛開業時确實利潤不高,這也是因為他們要低息招攬顧客,且剛開始有大筆的支出,比如買屋修鋪,購置家當。”
徐牧點點頭。
施越英繼續道:“卑職看了分賬簿,解庫去年開始已經有穩定收入,支出一項大大減少,但在上報官府的總賬簿仍報大額支出,可見是弄虛作假。”
徐牧問道:“哪項支出虛報?”
施越英回答:“這頭一項便是修繕支出,跟莊家炭鋪的作假手段如出一轍,虛報的數額也相似。第二項是薪酬支出,根據分賬簿上所記,解庫夥計人數和薪酬都未大變,支出卻大幅增加,可見是虛報了人頭。還有一項,卑職不是十分肯定。”
徐牧挑眉:“是何支出?”
施越英答道:“是壞賬支出,今年極寒天氣,手頭緊的人多,确實有一些物件無法被贖回,也無法出手,但所報壞賬支出占總支出四成,超出常例太多。”
徐牧略一思索:“這項我看了,其實總數額不大,無甚大妨。還有嗎?”
施越英道:“依卑職之見,最大的問題是将解庫轉去炭鋪的錢記作支出。按理說,同一個東家不同店鋪之間有周轉很正常,但應該如實記下毛利,再記淨利,把利潤直接當作支出,卻是不妥。”
徐牧颔首,接着問:“未記的毛利跟炭鋪的數額能對得上嗎?”
施越英點頭:“正是炭鋪多出來的貨款數額。”
徐牧很興奮,拍桌子道:“好!我這就去州衙上報,你們随時準備再跟我去趟莊氏解庫。”
唉呀,徐大公子悠着點,應付小姐姐們喝酒玩鬧大半天了,還有力氣東奔西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