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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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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海生這徒弟收得不錯,我還算滿意。如此也不怕後繼無人了。”

……

張天茂:“淩絕峰狗都不去。絕交吧。”

遂率先斷了傳音。

趙行舟:……

于是才有了趙行舟無事翻看書本的一幕。

然而順着窗隙遊進來的霜氣,又讓趙行舟意識到,他這位陌生的師弟可能并沒有走遠。

人修煉至渡劫這種境地,自不必睡覺。而淩絕峰中心域靈氣之盛,不亞于紫霄山的靈泉,趙行舟亦難得不覺得困倦。

他沿着門前小路向竹林深處走去,不多時,看到一處空地。旁側置着一尊圓形石桌,旁邊凳子上坐有一人。

天上雪下得久了,此人大概是自坐下就沒動過,衣袖垂落着意冷,全身被一層雪均勻覆蓋着,連眉睫上都挂着霜色。

那個渾身浴血的心魔消失不見。唯他一個人坐在雲崖竹林包裹的雪中,看上去有些寥寥。

心魔不在,意味着這人該是恢複常态了

待趙行舟走近後,陳時易終于擡頭看向他。那雙鳳眼眼尾上挑,眉峰淩厲,冷冽倨傲,眼底又流動着一絲意義不明的暗光,好似透過無盡風雪去看他,看了他頗久。

趙行舟率先出聲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出門時隻是猜測此人就在周圍,沒想到還真的就沒走。

昆侖有結界,淩絕會下雪已是奇怪。

此人為渡劫期大修者,卻連護體防雪的修為都不動用一分,大半夜的白白挨着滿身雪水,更是奇怪。

果然,心魔纏身的人不能用常理來判斷行為。

趙行舟在意識到陳時易背後血影是心魔時,不可謂不吃驚。

心魔,意味着修行進入瓶頸,更有人會因道心不穩堕入魔修。此類人大多在修行境界上難有突破。

然而眼前這位師弟的心魔卻是反常,不僅時有時無,對他自身修為也并無太大影響,一身劍氣精純至極,修為直逼封頂,不曾有分毫要魔化的傾向。

當然,最奇怪的還得是他陳時易的心魔,為什麼趙行舟可以僅憑肉眼就看見?實在是離譜至極了。

正當他想不通,陳時易忽道,“你把我的書弄壞了,卻什麼都沒想起來,是不是?”

你的書?明明是我的書吧。

趙行舟稍作停頓,說了聲,“抱歉。”

書曾是他的書,但由人保管百年不損,單這份珍視,他也不該随便弄壞,這句抱歉說得應該。

“不過,書架上那些書雖然不是凡品,但也不至于找不到。且上面已經被寫得亂七八糟,你若真想留存,及時拓印才是上策。何以……”

趙行舟頓了頓,就這幾張破紙,何以有收藏的價值。

陳時易用一種不甚明朗的眼神盯了他許久,方才沉下聲音,道,“九州十一年,你曾問過我一個問題。”

“你問我若有朝一日入輪回前,有什麼是一定要做的。”

“你說,你定會在躺在奈何川裡最後看一眼人間,才算不留遺憾。”

他嗓音磨損,一如門前殘風卷過的碎雪,又道,“你說話一向不着邊際,我不曾當真過。”

“我說,入便入了,不過是從頭再來。”

“何必……多此一舉。”

積雪裹挾着五感,散落如屑,不多時已埋過腳踝。

他垂眼,看着自己慣常握劍的右手,掌心傷痕縱橫,食指第二骨節更有一道深可見骨的舊傷,神色靜寂。

“後來我在奈何川裡找了很多年。沒找到。”

遂笑了一下,鼻息霜重。

“又怕你把我的話當真了。”

風雪漫過眼前,頻頻有竹葉不撐,落下一抔徹骨的寒意來。

二人衣袖相繼蕩在空中,數尺之外,趙行舟一時無言。

即使各說各話,對方眼中仍有他看不懂的情緒在凝聚,夾雜着深重不甯的氣息,堪堪便要從天邊積壓的雲層中沉落。

趙行舟分辨再三,隻勉強看得出無望。

對方如靜守于一方困境,這種逼仄無望的情緒亦令他感到不舒暢。

所以此人大半夜在此處坐着,就為了回憶人生?

趙行舟思忖半晌,無法,便走上前。右手雙指并攏,掐指再握,最後揮至眼前。

一個複雜又相當流暢的劍訣。

對方既是他師弟,又對過往表現得如此情深意重,他合該要表示一下關心。

有火從趙行舟的指尖燃起,雖微弱,但在鋪天蓋地的雪中仍燦若一簇烈陽。

趙行舟想,淩絕劍修當屬天地最自由灑脫之輩,怎能受過往所累?

于是把這一小簇火苗伸于對方眼前,向他示意,“你看,我這鴻蒙日炎真決雖然小是小了點,但……”

話還沒說一半,指尖這簇烈陽就因修為不撐,砰然四散開來,如螢火逃逸,又為紛紛墜落的雪花鍍上一層岩漿色。

趙行舟愕然。

一百年沒用過的成名技,現如今弱得隻能化雪花了嗎?

遂話也說不下去了,臉色不是很好看。

不料下一秒,陳時易的手徑直握住了他的手。

握過來的手微泛冷意,伴随有一絲凜厲徹骨的渾厚氣息湧入趙行舟手中。霎那間,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簇還未完全溢散的火光已于指尖暴漲。

火光逼人,幾乎燎了二人的頭發。

“你想說什麼?”陳時易于火光中沉沉地望着他。

在滔天的烈火中,就着迎面撲來的無盡雨水,趙行舟抹把臉,勉強把剩下勸導的話說完了,“你看,這鴻蒙日炎真決……你不如也學學,别整日下雪沒完。淩絕以前沒有這麼冷的,又沒個活人可說話,好人都該凍出癔症了。”

沒有修為蔽體,五感盡數被灼熱的氣息充斥着,陳時易眉間沉霜亦被炙烤着。趙行舟在冰火交加中擺不出一個正經表情,與他兩兩對視。

對視久了,竟莫名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松懈恍惚之意。

好似乍冷還溫,又似驚蟄春雷過境,寒冬崩裂開縫隙。

陳時易薄唇微微抿了一下,道,“我會。”頓了頓,又道,“這法訣又不難。”

……

聽這意思,莫不是在挑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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