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易道,“左右無事。”
趙行舟轉頭看着他,“你不會是跟着我來的吧?”
陳時易一頓,“是又如何。”
原本隻是随口一猜,沒想到還真是,趙行舟深感意外,“你身為一峰之主,難道沒有什麼别的事情可幹嗎?”
陳時易皺眉,不甚走心地回想了一下,随即道,“沒有。”
張天茂聽得牙都酸了,回之冷笑,“你沒事你自己下去飛呗,你坐我扇子算怎麼個事?”
等了半天等不到答複,回頭才發現陳時易正端坐着看天邊,壓根沒打算開口回他。
……靠。
遂回頭對趙行舟告狀,“什麼沒事!掌門前日剛找他說了補天石的事,他可倒好,不答應也就罷了,還說什麼,天下之事,與我何幹,都死光得了!”
陳時易果然回首,眉頭皺得更深一寸,“最後一句我沒說。”
“你沒說,但你就是這個意思!”
趙行舟奇怪看着劍拔弩張的二人,“虛微子要補天石做什麼,難道人魔結界有異動?”
張天茂頗為惱怒,“目前還無事,隻是近百年魔界動蕩頻繁,若沒有補天石續力,結界估計難以支撐太久。”
陳時易亦不怎麼爽快,“結界本是人力刻意為之,其後果也定為人所承擔。不過或早或晚罷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千年前未設結界時,人魔二屆沖突頻繁,也不見得有哪邊就這樣毀了。
如今雖保持了千年的表面和平,實則兩邊積怨更深,若再度放開,才怕是真要拼得你死我活。
道理大家雖懂,隻是形勢已至此,都得是拖過一陣算一陣,再想轍。張天茂如今肩負天下穩定的重任,壓力十分之大,對趙行舟憤憤道,“同為有入境名額的人,他不肯去,掌門隻能要我去!我一個主守副生位,沒有隊友,僅憑金丹圓滿的修為,能不能搶得過還兩說……”
說着,一時間悲從中來,“我都一百多年沒下過試煉之地了,還要跟一群百八十歲的小輩搶前三名。搶到便也罷了,若真沒搶到,到時讓我一張老臉往哪擱……”
趙行舟見張天茂說得甚是悲催,有些好笑,便道,“無妨,待我順利拿到入境名額,控位留着,兄弟幫你。”
張天茂一聽,馬上止住了号喪,深受感動地握住趙行舟的一隻手,“行舟兄,就看你的了,你可得加油入境啊!”
聽那邊很不怎麼爽快地“啧”了一聲,張天茂充耳不聞,隻抓着趙行舟不放。
他兄弟如今修為弱是弱了點,但好在秘境内封頂不過金丹圓滿,差距沒有那麼大。
且趙行舟生前在天字一榜主控位排名上,多年霸榜前三,一手心元破法劍訣極負盛名,縱高一境下仍無人能解,非常厲害。
再有,趙行舟此行若是入夥,以某人如今的德行,勢必會随之入夥。
那洞天秘境裡還不是橫着走了。
如此一想,倒令張天茂莫名心生一絲寬慰和怅惘。再看眼前二人,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二百年前。
遙想三人當年第一次代表昆侖組隊下試煉之地時,什麼都不懂,可有朋友相伴,亦什麼都不怕!
背後山河如卷,趙行舟禦劍随風張開手,大約是催促他前行,陳時易則淩空一旁,冷淡疏離,從不看人,一直就是這麼一副死樣。
二人同為昆侖淩絕出身的劍修,天道所屬,傲氣昂然,正逢年少輕狂的歲月,就差把不可一世寫在臉上。
張天茂甚至合理懷疑,昆侖素來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名聲,就是被這幾個劍修搞臭的!
昆侖一衆弟子則麻木地看着最前方三個人。
這樹妖到底是什麼來路,被夾在化神巅峰和渡劫期兩位大佬中間坐着,竟然還沒有因受驚過度嘔吐不止,反而神态自若,一點事兒沒有?!
如此一想,昆侖弟子對他的欽佩之情,就已幾乎要蓋過八卦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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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山郡城門前。
昆侖一行随接引弟子往城内走去。
趙行舟站在城門旁等最後門下侍的隊伍。下扇時,陳時易看了趙行舟一眼,正欲說什麼,被他做了個微妙的表情制止住。
遂輕嗤一聲,大抵是對這種安排不太滿意,原地站了片刻,還是冷着一張臉向張天茂走去。
張天茂的臉則更是黑成鍋底,你媽的,誰想跟你一起走啊!
渡山郡主行道上,人聲鼎沸,小販吆喝聲不絕于耳。
昆侖這支隊伍今日雖低調得很反常,但仍然氣勢脫俗,分外紮眼。行隊路過之際,不免就将周圍聲音壓小了些。
路人皆好奇地打量着這一行人。
走在最前方的顯然是帶隊的一峰之主,不知為何,竟有兩位。
紫霄峰張真人手持浮綠扇,名滿天下,倒是好認。而昆侖南仲君百年間鮮少現世,能一眼認出他的人并不多,所以大家紛紛猜測此人的身份。
昆侖此行拭武大會,竟來了兩位峰主。
其中不明身份的一位,從外部樣貌、行為舉止、昆侖内部地位、以及那張生人勿進的神情上判斷,不管怎麼看,都應當是那位名聲之大如雷貫耳的南仲君。
有心人看此隊形,稍作分析,就能得出結論。
随即這個驚人的消息便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傳遍整個渡山郡修真圈!
昆侖此舉,無疑打破了五大名門之間的勢力平衡,就不知意欲何為!
馬文珠在得知自家城内來了一位渡劫期的大能,且剛剛他還在城門口将人認錯了,招呼都沒打一聲,也是驚得一口氣沒提上來。
他再顧不得後面還有什麼貴客要接,連城内禁令都不管了,禦物便向昆侖落腳的客棧飛去。左右他是守城主,偶爾破戒也無大礙。
臨到客棧前,出于禮貌,馬文珠選擇落地快步行走。終于走至正門,昆侖弟子已經入住。門前偏僻角落有三人,修為不顯,低聲讨論着什麼。
張真人和南仲君皆換下便衣,浮綠扇收起來了,若不是馬文珠不久前剛在門口接過幾人,怕是真的認不出來。
張真人道,“我知道渡山郡有一家酒釀得極好,北洲聞名。難得來一趟,快走吧。”
遂又故作詫異對南仲君道,“你不是不喝酒嗎,你來幹嘛?”
南仲君面露厭煩,“你管得着嗎?”
中間那人一手扶額,頗為頭疼道,“二位大哥,我是去報名比賽的,不是去玩的。你倆别跟着我了行麼,太惹人注目了。”
卻聽南仲君不屑道,“惹人注目怎麼了。”
張真人亦不贊同,“我都喬裝成這樣了,沒人認得出來。你要是不放心,我再帶個面具。報名無非一炷香的時間,晚上左右無事,不如去玩啊。”
說到這裡,二人大約是已察覺到有人在看。南仲君率先側目,而後張真人視線也跟過來。
馬文珠還什麼都沒說,被二人這樣一審視,隻覺得如堕冰窖,冷汗如瀑!
數丈之外,南仲君嗓音如淬了霜的鋒刃。
“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