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炒馬齒苋就着燒肉吃,江雲這輩子沒下過館子,一聽是顧承武從鎮上館子帶回來,便知道燒肉的金貴。
他夾了一小塊,放在嘴裡慢慢嚼着,隻覺得是從沒吃過的美食,一貫謹小慎微的眼裡多了些神采。燒肉切的薄薄一片肥瘦均勻,可見廚子刀工很好。
吃完一片江雲再不敢動筷子了,村子裡但凡家家戶戶做肉,都緊着家裡男人先吃,吃不完剩下的才是婦人哥兒的。能吃這一口,江雲很知足了。眼神不敢往肉裡看,埋着頭吃鹹菜配粥。
小夫郎的心思都寫在臉上,顧承武全看出來了。他與江雲本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存在彼此心悅,兩人僅僅是陰差陽錯才走到一起。成親後,顧承武一心撲在打獵上,隻有偶爾才會想起家裡夫郎。
他今年二十,比夫郎大三歲,無論放在哪裡都不是個毛頭小子了。顧承武不懂兒女感情,但懂得怎麼照顧家裡。
江雲膽小怯懦、害怕,他都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每天在門口等他回來,眼巴巴張望的模樣,讓顧承武越發認為自己沒照顧好家裡。
張翠蘭今天胃口不好,平時喜愛的燒肉沒吃幾口,交代幾句便回房早早睡下。
院裡隻剩下夫夫兩人,周圍似乎瞬間安靜下來,連風動竹葉的聲音都似乎無限放大,襯的兩人更加沉默無言。
江雲手捧着碗,幾乎把頭埋在碗裡,不敢與對面男人對視。直到聽見顧承武說:
“都吃完,不夠明日再買。”
盡管顧承武已放輕聲音,但他常年積累的氣勢加上不愛笑,說出來也讓人覺得頗有震懾力。
江雲點點頭,默默一邊咀嚼一邊想,為什麼顧承武不吃肉,肉那麼好吃。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問。隻好硬着頭皮,在顧承武的注視下吃完剩下半盤燒肉,肚子撐的偷偷打了個飽嗝兒,事後抿嘴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顧承武嘴角放松,看着江雲的目光還是一動不動。壓根不知道,自己盯着的小哥兒快被盯哭了。
“你、你明日,還要去鎮上嗎?”江雲小聲發問,他想起剛才顧承武說的話。
顧承武道:“箭場過幾日開門,場上弓箭用不慣,我去鐵匠鋪打一把。”
院裡野菜曬了滿地,江雲鼓起勇氣擡眼看過去,小心翼翼道:“可以,帶上我嗎?”
江雲滿臉寫着希冀和祈求,一雙小鹿般的眼生動水靈,顧承武還從沒見過江雲這幅模樣,一時間看愣住。
男人沒說話,江雲有些害怕,心裡忐忑不安繼續争取道:“我、我不給你搗亂,我就在一旁、賣些菜。”
他說完,顧承武才回神,微微颔首:“明日早起。”說罷起身離開,往竈房走去。
那就是答應了,江雲呼出一口氣,後知後覺緊張地手心都冒汗了。他站起來動作利落收拾碗筷,端到竈房洗碗。
竈房裡已沒有人,竈台上卻放着一碗藥,還冒着熱氣,一看便知是剛熱好的。藥碗旁邊,還有一塊巴掌大的核桃酥。
核桃酥點綴着白芝麻,沒靠進就能聞到甜香。江雲見過這東西,以前有人向江墨提親,送了一小包,被江墨分了十幾次吃完。最後親沒提成,禮也沒還回去。他當時隻是看了一眼江墨吃,就被劉桂花一眼瞪回去。
江雲有些不敢去拿,這麼好的東西,是給他吃的嗎?
拿不準注意,他呆愣站了半天,就連顧承武抱柴進來也沒發現。
小夫郎一動不動,顧承武放下柴出聲:“若是累,便交給我來洗,你去休息。”
江雲驚覺回過神,咬咬下唇掩飾眼裡的慌亂和失措,搖頭小聲道:“不、不累,我喝完藥再洗碗。”
一個人的性子是最難變的,顧承武不要求江雲短時間能大膽起來,點點頭沒阻止江雲幹活。
一碗藥眨眼間見了底,江雲擱下碗投入忙碌中,隻是旁邊的桃酥一動不動。
縱然這東西金貴,但是用在家裡人身上,顧承武便不覺得費錢。
他皺了皺眉,看向分毫未動桃酥,知道江雲膽小不敢吃。顧承武不是拖拉扭捏的人,當即掰了一塊塞到江雲唇邊。
江雲沉浸洗碗,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嘴邊是甜滋滋的桃酥。
“給你買的,喝了藥吃,不苦。”顧承武簡潔明了解釋,仿佛在傳軍令般,神色更像。
足有威懾力般的命令的語氣,沒讓江雲覺得害怕,反而有種被妥帖照顧的感覺。他垂眸間有些不好意思,拿碗的手髒,隻好低頭用嘴去就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