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紅的唇小小咬了一口,比貓兒吃的還少。小夫郎的臉就在手邊,一雙小鹿眼上是鴉青色睫羽,撲簌撲簌在顧承武掌心掃過,帶來一陣微癢。
顧承武手一抖,桃酥差點掉在地上。他極力掩飾自己的失态,把桃酥放在碟子裡,匆匆撂下一句:“這塊吃完,”頭也不回大步邁出竈房。
看着男人的背影,江雲有些不明白。
夜裡,顧承武睡在外側,身側依然是江雲平和綿長的呼吸。方才手心的觸感像烙印般留到現在,呼吸間的灼熱竄到全身,一夜難熬極了。
小夫郎比他小很多,明顯什麼也不懂,顧承武克己受禮,更不是莽撞亂來的人。隻是人總有私念,這些私念裹挾理智,讓顧承武逐漸焦灼。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他輕輕握住江雲藏在被子下的手,這點焦灼才漸漸褪去,不安穩睡到天明。
江雲和顧承武要去鎮上,張翠蘭起的比兩人還早,趁着天早燒好熱水做好飯。看見江雲身上還是昨天那身衣服,心裡有了打算臨時改主意。
“今兒我跟你們一起去,也好久沒到鎮上看看了。”張翠蘭以前在鎮上做工,認識了幾個好姐妹,自顧承武成親後,她和好姐妹已經許久未見。
得知張翠蘭要一起,江雲心裡放松許多。他說話口吃,賣東西喊不出口聲音也小,怕顧客聽了嫌棄,有張翠蘭在,他就沒那麼緊張了。
因為要去鎮上一天,早食也吃的豐盛。一鍋菜粥,蒸了一屜饅頭和一屜素包。鄉下人蒸饅頭包子就是個頭大,江雲一個也吃不完,怕浪費隻能掰半個,剩下半個總有顧承武解決。
“剩下包子饅頭帶上,去鎮上得一天時間,餓了還能填肚子。”以前做工也是這樣,主家不包飯,鎮上吃的樣樣花錢,沒錢的人隻能自己帶。
顧承武卻道:“不帶了,今日在鎮上吃。”
說罷,他低頭看眼隻到自己胸脯的小夫郎,低聲道:“鎮口有家湯餅不錯,晌午在那裡吃。”
江雲還沒在鎮上吃過呢,聽見顧承武說,立馬點點頭滿懷期待。
看到二人交談融洽,張翠蘭哪能不知道,幹兒子這是要帶夫郎下館子。她不愛掃興,也跟着樂呵呵道:“成,咱一家人還沒一起去過,幹脆也别吃湯餅了,直接去館子吃肉菜,幹娘出錢請你們。”
如此畫面,即便是常年不愛笑的顧承武,眉眼也舒展許多。
鄉下人去鎮上總是穿的幹淨體面,張翠蘭和江雲一人一背簍野菜,剩下重的東西都在顧承武身上,一家人高高興興趕集去。
“翠蘭,這麼高興是要去哪?”路過徐家,徐大娘老遠就打起招呼。
張翠蘭熱切回應,江雲跟着喊人。“這不趕大集,一家人去鎮上賣些菜,順便買些家用。”
徐大娘聽說,趕緊道:“那你去了,幫我帶些針線回來。狗兒衣服又磨破了,家裡針線用完了,整天光着屁股蛋。”
“男娃兒嘛,總是這樣,”張翠蘭笑着搭話。
到了村口,陳老伯的牛車上已經坐着兩個婦人,就差江雲和張翠蘭。顧承武有自己的小棗紅,不和他們搶位置。
以往村裡人見了顧承武都得嘀咕一句避開,畢竟真在戰場上殺過人,大家都害怕着。如今有張翠蘭在,兩婦人才敢朝顧承武那邊看過去。
高大的棗紅馬上,是英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人,眉宇之間氣勢果斷沉着。
兩婦人咂咂舌,對張翠蘭道:“你可真是命好,認了這麼有出息的幹兒子,人又俊還能賺錢,現在兒夫郎也有了,一家團聚和樂,就隻差個孫子了。”
說起這,張翠蘭也是悲喜交加,戰亂時期她沒了丈夫和兒子,誰知道老天又給她找了個孝順的,說來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雲哥兒這才來多久,孫子是遲早的事嘛。”張翠蘭知道江雲身子不好,從不提生孩子的事。
幾人聊天,江雲聽到關于自己的話題,眼裡都是茫然。
生孩子要怎麼生?自然而然就有了嗎?江雲哪懂這些,更不敢現在問,怕顯得自己太笨拙。
牛車旁并駕齊驅的顧承武一字不落聽到,握住缰繩的手緊了幾分,他看向車上的小夫郎,卻隻看見什麼也不懂的小夫郎支着下巴昏昏欲睡,晨風撩起他鬓邊碎發。
昨夜握了一夜的手無人知曉,顧承武将它當作秘密藏在心裡,直到中年兒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