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家人在鎮上吃了大魚大肉,今天就想吃些清淡的。早飯張翠蘭熱了饅頭餅子,江雲起來後身體隐約有些不适,但這麼羞恥的事他不好意思說,隻好忍着燒了些熱水配餅子饅頭。
切菜的案闆下有腌好的一壇子酸蘿蔔幹,撈出一些切成段用油炒了,配餅子吃也不錯。
顧承武人高馬大站在竈房門口,目光一動不動在江雲忙碌的背影上,想和夫郎說說話,又怕添麻煩,于是主動走到竈台後面,道:“我來幫你燒火。”
江雲愣了下,男人下廚房這件事情是幾乎沒有的,這些都是婦人夫郎的事。可一想到顧承武和别人是不一樣的,從不打人眼裡還有活。
他抿唇一笑,小聲道:“好。”
就連五大三粗的顧承武也察覺出,小夫郎不像之前那般害怕了,是願意對他笑一笑的。
早起沒什麼事,夫夫倆慢悠悠吃飯,江雲比平日還多吃了半個饅頭,剩下一半吃不完,都進了顧承武的肚子。收拾碗筷的時候,河對面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幾乎整個村子都能聽見,那是柳家的方向。
張翠蘭和張秀蘭都在徐大娘家地裡幫忙,聽到鞭炮聲幾人直起身,徐大娘道:“這鞭炮聲又長又響,柳家是有喜事了?”
“豈止喜事,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村裡一小夥子往柳家跑,一邊跑一邊高聲道:“柳家柳謹言中榜了,還是解元,縣太爺留了柳解元足足一月才放人回來!”
解元不稀奇,稀奇的是柳謹言今年十六,第一次下場便中了,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就連村長都激動的不行,邁着顫動的雙腿親自去柳家祝賀。
柳家被圍的水洩不通,當地有名望的鄉紳都來了,就想借此拉攏柳家,順便要是能促成一段姻緣就更好了。
送禮的人排成一套龍,柳玉今早才陪着哥哥一起回來。
他沒想到縣太爺會留大哥整整一月,每日不是參加這個宴會就是介紹那個官員。哥哥雖不想結交這些人,但也不能直接拒絕縣太爺,硬生生耽擱了許多天才應付過去。
柳家人人臉上都是笑意,唯獨柳家門窗緊閉的書房,一場無形的暴風雨籠罩在地面。
柳老夫子被氣的不清,指着孫子額頭怒斥:“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柳謹言腰背挺直跪在柳父子面前,重述一遍:“孫兒不想上京,想留在雲水縣。如今天下太平,也不差我一個做官的。”
鄉試若中了,就有上京都參加會試的資格,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有的人至死也沒能考上。與柳家而言,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
誰也沒想到,柳謹言鐵了心要留在雲水縣這一隅之地,險些沒把柳老父子氣的不清,想不通孫子為什麼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各中緣由,隻有親弟弟柳玉才知曉。
柳玉一回來,就奔着江家去。雲哥兒可是他大哥心上人,未來的準嫂嫂,大哥中榜自然第一個告訴雲哥兒。
結果高高興興跑去江家根本沒見到人,對面徐家的碰見了,才歎口氣訴說江雲這一個多月的遭遇。
柳玉聽了氣的臉色漲紅,想對着江家破口大罵,又礙于涵養罵不出口,對着江家院門一頓砸。江順德和劉桂花縮在屋裡不敢出去,誰讓柳玉是解元的弟弟,他們一貫欺軟怕硬,也不敢罵回去。
罵夠了人,柳玉才憂心忡忡去顧家找江雲。
在府上精心挑選的禮物還沒送出去,雲哥兒就已經嫁出去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哥哥說這件事。
江雲也很久沒見到柳玉了,柳玉是極少數不嫌棄他願意和他做朋友的人。兩人一見面,就有說不完的話。
顧承武不打擾小夫郎和好友相聚,獨自一人到後院給大黑喂飯。
“若我在就好了,豁出去也不會讓江家這麼作賤你。”他才知道雲哥兒這些日子差點連命都沒了,辛虧是顧承武多次相救,不然他就徹底失去這個好朋友了。
江雲一笑,道:“都過、過去了,我現在也很好,你别擔心我。”
顧家都是好人,沒人苛責他,都對他好,就是顧承武有時候兇兇的,尤其是昨夜……
兩人聊了一上午,柳玉踟蹰走回家,不敢面對哥哥告訴他這件事,怕哥哥傷心過度。然而一回家,就發現哥哥被爺爺關在書房裡打的皮開肉綻,人還在跪着。
活了十幾年,他還從沒見過哥哥被打成這樣,從小哥哥就是最聽家裡話的那個,考試成績也次次第一,幾乎沒犯過錯。
柳玉眼眶通紅扶着柳謹言,哽咽道:“為什麼,你不是都考了第一嗎?”
柳謹言唇色蒼白,顫着手摸了摸弟弟的頭,虛弱一笑:“因為大哥和爺爺說,不上京了,就留在雲水縣。”
話音剛落,柳玉就愣住了,緊接着淚珠子不要錢一樣,狠心道:“我知道,你是為了雲哥兒,可……可他已經成親了,你放棄吧。”
姻緣和前程總得占一樣,雲哥兒現在過的很好,穿的衣服都是嶄新的,眼睛裡全然是開心。料想和他大哥再沒可能了,既然這樣,還不如斷了念想讓大哥去京都。
柳謹言笑容凝滞,眼裡都是不相信,呢喃道:“不可能,這才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