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建瓦房是秋收過後,天氣最是涼爽,也沒多少雨下。遠山晨霧中若隐若現的秋葉紅楓,有些枝頭已經光秃秃,稀稀拉拉栖息幾隻麻雀,秋意漸濃起來。
動土飯的第二天,顧承武就赴鎮上上工,每日早出晚歸,也就隻有休假能和江雲多些相處機會。
江雲也忙,工匠們每日兩餐顧家包了,做飯是個費時間的事,切菜燒菜洗碗幾個時辰就過去了。好在一個月都是大鍋飯,能填飽肚子就行,沒第一天那麼豐盛。
瓦房初具規模,瓦片疊的整齊,下雨時水都順着屋檐滴到院裡,又順着溝渠留進井裡。現在做飯都能在新的竈房裡做。
建了一個月的房子終于到最後一步——打井。一口井就要十五兩銀子,青苗村沒幾家打的起,也就隻有村長家、柳家。也是個稀罕活,來看的人還不少。
張翠蘭和江雲在新的後院裡開辟菜田,秋日必種的蘿蔔冬菜是要有的。
“辛虧當時聽了武小子的話,這青瓦房就是不一樣,院牆都是石磚砌的高大,準能防賊呢。”張翠蘭一邊說,手上也沒停,一鋤頭落下去就是一個坑。
江雲眼睛彎彎也都是笑,張翠蘭挖坑他就埋種子,不一會兒白蘿蔔就種下去了。偶爾吹來的涼風散去做活的熱意,他直起腰看了看遠山,小聲道:“娘,再下一場雨就有、就有菌子了。”
江雲也不是隻是饞,他想起親娘曾經教過自己一個手藝,把油燒熱了下滿滿的菌子炸,出來的油都是菌香。不管是拌面拌菜還是炒菜,都是一絕,他想做給一家人嘗嘗。
菌子在鄉下不是什麼稀奇東西,春秋季下了雨跟筍子一樣到處冒頭,尤其是濕漉漉的山坡裡,枯葉扒開都是。
不過也有人不敢吃,菌子種類太多,要是吃錯了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但江雲最認識這東西,他親娘在的時候,每年都帶他上山采菌子。
張翠蘭挖完最後一個坑,也直起身喘口氣,擦擦汗道:“成,等過兩天房子建完,武小子休假的時候,咱一家人也上山采菌子去。”
“你來之前我跟武小子都忙,眼下正好,也好久沒吃了。你還别說,就想着這口。”反正家裡沒什麼事,菌子既能賣又能自己吃,張翠蘭沒意見,還有些想吃呢。
嫁過來後,提的想法都沒被駁斥過,這讓江雲也徹底把顧家視為往後的歸宿了。等去山上摘了菌子,還可以曬幹,作為冬日的儲備,雖然不多,也是一口糧食。
瓦房最後一日,一家三口轟轟烈烈往新家搬家具。竹樓裡能帶走的東西都帶到新房裡,尤其鍋碗瓢盆,一個也沒落,劉大娘和張秀蘭不用說也來幫忙。
“好歹也住了這麼久,現在說走就走還真舍不得。”張秀蘭最是念舊,竹樓都是她和幹兒子生活過的痕迹,就是閉着眼睛都能走。
顧承武把包袱往馬背上一放,道:“新房不遠,若想回來,幾步路能到。”
他說的有道理,竹樓還在這裡,若是往後家裡來親戚住不下了,這裡也可以安置。張翠蘭最後一點不舍也消滅了,滿心都是住進新房的歡喜。
青瓦房比想象中的大,家裡雞鴨鵝都趕到新房後院關着,馬廄在前院左側,馬廄旁就是大黑的狗窩。
原想着大黑不親人,要把它送出去。還是江雲勸住顧承武,大黑跟了顧家這麼久,早就算“家人”了。
小夫郎怯生生的,連鼓起勇氣說話聲音都小,隻抓住顧承武衣袖。
這副模樣,顧承武哪有不依的,還親自動手給大黑砌了個磚瓦狗窩,風吹不着雨淋不着。
都說狗最通靈性,也不知大黑是不是聽懂了,那雙眼濕漉漉的望着江雲,連着江雲走近都不叫了,默默搖了搖尾巴。
張翠蘭見了笑:“果真是個會瞧臉色的,這樣也好,聰明的狗好看家。”
趁着秋天出太陽,張翠蘭和江雲把陳年積壓的被子衣物都拿出來曬,曬的被子都是暖洋洋烤過的氣息。
江雲和顧承武小兩口住左側的大屋,因是兩個人,張翠蘭不和他們搶。屋裡櫃子是竹樓搬來的,唯有一架床嶄新的很,床不僅牢固,上面還有好看的雕花。
江雲眼睛微亮,覺得新奇又好看,套了被子就坐在新床上,也不敢亂動,隻好奇左顧右盼。
單純傻乎乎的江雲哪知道顧承武的心思,他下意識擡眼,驟然看見顧承武不同于平時的神色,是幽深克制的。
顧承武被小夫郎看了個正着,此地無銀三百兩道:
“新婚夜照習俗該是用新床的,當時匆忙沒在意,如今補上。”
這個說法村裡也有,江雲沒在意,抿唇一笑頗信任地點點頭。
内裡都打掃的差不多,一切都是新的,看着讓人對往後的生活都是期盼和向往。隻是前院還有些光秃秃,總讓人想種點什麼。
小院通向院門的路是嶄新整齊的石磚路,下雨都不會打滑。江雲沒閑下來,拿了掃帚把院裡一些雜物木屑清掃幹淨,又拔了草,看着也明亮許多。
“鐵牛家種的果子樹,可以讨些來種。”顧承武第一反應是果樹,結了果子不僅能吃,夏天還能納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