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村和青苗村相隔六公裡,看着不算遠,但緊趕慢趕也要一個時辰。吃完飯,江雲和張翠蘭一人手上挎着小凳子,懷裡揣了些自家炒的葵花子南瓜子,等着下午一邊吃一邊看。
顧承武一整日都要在村長家幫忙準備拜月儀式,不能陪他們一起,他也不喜愛看戲,怕江雲和張翠蘭累着,找了村裡陳老頭的牛車拉他們過去,給三十文就成。
“跟幹娘好好玩,”顧承武垂眸看向夫郎,下意識擡頭在江雲頭頂揉了揉。
江雲懵怔了一下,他沒被摸過頭,乍然被顧承武這樣做,一種奇特的感覺浮現,說不上讨厭,心髒跳的有些快。
張翠蘭就在不遠處,江雲不好意思,便輕輕拉住顧承武衣角道:“我、早些回來。”
陳老伯的牛車在村口等着,他和老伴膝下無子,牛車載人便是生計,顧家小子給了三十文不算少,能買好多東西呢。
反正是給了錢的,張翠蘭也不辜負幹兒子的心意,踏踏實實坐上去,還順便搭了幾個平時要好的姐妹們。
“雲哥兒,我們在這兒,”柳玉在村口揮揮手,旁邊一起來的是周芝芝。
“玉哥兒芝芝,快、快上來,”江雲特意留了兩個位置給他們,見他們都來了,也微微一笑招呼人。
柳玉是個跳脫的性子,一上車天南海北聊個不停。相比之下周芝芝文靜很多,隻笑着聽他們說。
顧家包牛車的事周芝芝也聽說了,看到江雲臉上發自内心的笑,她才知道那時在河邊初見時,是她誤會江雲的處境了。
當時江雲哭着下水撈衣服,手都害怕的發抖。她便以為江雲在夫家肯定不好過,動辄就被丈夫打罵。直到那日村長請顧承武來家裡幫忙劈竹子。
周芝芝見顧承武身量高大不怎麼笑,便覺得是個厲害的,若是一拳下去隻怕雲哥兒不好受。
她和雲哥兒合得來,不想看雲哥兒受苦。加上相公王山也在一旁,便鼓起勇氣靠近顧承武勸說:
“你衣服丢了的事,不怪雲哥兒。都是吳水和李家哥兒推了他。他也害怕的很,你回去莫打他。”
說完,便見顧承武擡頭看向他,眼中神色倏然冰冷。
周芝芝吓得一退步,以為顧承武還在為丢衣服的事生氣。她現在開口不是正觸黴頭,于是閉嘴趕緊躲到自家相公身後。
顧承武手上動作一停,眉間陰沉,追問道:“你方才說,是誰推了他?”
周芝芝捏着王山的手,又重複那日發生的事情,包括江雲怎麼被推、怎麼受的傷。她想,若是把雲哥兒說的可憐些,也許被被夫家憐憫,少受些罪。、
王山一眼看出媳婦想法,哈哈一笑,安慰周芝芝道:“你别擔心,要說村裡誰最疼夫郎,那定然非顧兄莫屬了。”
王山和顧承武常來往,一開始也懼怕這個戰場上殺回來的人。後來相處久了也知道,顧承武最是恩怨分明,對家裡人也好。
周芝芝松口氣,這才敢擡頭看顧承武,發現雲哥兒的丈夫着實英俊,和雲哥兒正匹配。
剛才膽怯的模樣讓周芝芝有些羞惱,嗔怪了自家丈夫一聲。
她站出來繼續道:“吳水故意推你夫郎,衣服掉河裡被水流沖走,你夫郎還險些跳下河去撿,辛虧被我攔下沒出什麼事。”
“多謝告知,”顧承武正攥着柴刀去竹青,說完便擱下柴刀,徑直往外走。
周芝芝也不知道他做什麼去了,隻過了沒多久,就聽說吳家和李家的被倒挂在村口一整天,再後來就是水哥兒被嫁給村裡鳏夫的事。
想在想來一陣後怕,辛虧她沒說雲哥兒被污蔑的事,不然吳家李家的就不是被倒挂這麼簡單了。
這些事周芝芝都沒告訴江雲,見江雲眼底是實打實的笑,便知道他的日子過的順心。
有了牛車,一個時辰的路縮短一半,那些舍不得花銅闆的隻能走路。她們到的時候還沒什麼人,柳玉拉着江雲周芝芝搶在前排,距離戲台最近。
江雲從沒聽過戲,那些咿咿呀呀的他聽不懂,隻是覺得人多熱鬧,戲子穿的衣裳顔色靓麗,就是聽不懂也開開心心看着。
周芝芝給兩人分麥芽糖,道:“記得有一年家裡收成特别好,爹也大方一回,請一家人去鎮上聽戲,半個時辰就花了一兩銀子。那聲音,我現在都記得。”
一兩,那得是多少銅闆?江雲沒有概念,他見最多的也就是那天賣菌子,賺了四百文,沉甸甸鋪滿桌子,數都數了好久。眼下這場戲,也變的分外金貴。
江雲不知道,這裡的戲台子和鎮上是不一樣的。鄉下請唱的都是民間草台子,戲目不多,唱的也不好。鎮上則是有名的戲班子,唱的都是大戲,還有茶水果子吃,有錢的老爺夫人還會單獨一個包廂點戲聽。
五場聽完已經是酉時,聽的懂的、聽不懂的都在鼓掌,聽的就是一個新鮮熱鬧。
張翠蘭伸了懶腰,招呼江雲幾人:“坐半天也是累,該早些回去,别誤了拜月。”
江雲最是聽話的,趕緊帶着玉哥兒周芝芝跟在張翠蘭身後,找到陳老伯的牛車。有的地方拜月是每家每戶自己辦,但青苗村人口不算特别多,拜月都是在村裡祠堂外一起舉行,家家戶戶出些糕點果子,祭祀完圍在一起吃果子燃篝火,也可各自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