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蘭買的蘿蔔種子好,種出來也是白白胖胖水靈靈的,生吃帶有一點甜味,江雲可喜歡吃這個了。
花生粥煮開,江雲退了一根大柴,等小火慢熬。趁着有空,把剛才扒的蘿蔔洗了一根,切成均勻粗細的絲,淋上麻油、鹽、芝麻、辣油……
吃起來脆生生的,爽口又下飯。本來還想着攤兩張餅子,一看天不早了,就算了。
張翠蘭回來的時候,手裡提着五花肉和豬背肉。隻是臉上神色很不好,跟吃了蒼蠅似的,咕咚咕咚灌了一碗水才罷休。
江雲走過去問:“娘,怎、怎麼了?”
張翠蘭坐下,氣的不行,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碰上趙香那不要臉的,仗着自己女兒給有錢人家做妾,就抖落起來了,插隊不說,還非得搶人家小拴子的肉,那麼大點的孩子也欺負,真是白活了。”
聽說是趙香,江雲也不喜歡。他出嫁前日子過的不好,因為劉桂花是後娘。可趙香是親娘,也能把女兒送給老頭子做妾,讓人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了。
他給張翠蘭順了順背,道:“娘、别氣,飯好了,我們吃飯。”
有這麼乖巧懂事的兒夫郎,張翠蘭什麼火氣都沒了,撸起袖子幫着一起盛飯,一邊閑聊:“小栓子也是個可憐的,爺奶走了,他爹去鎮上做工也出事了,娘就跟着一個男的跑了,留一個十歲大的孩子自己求活路,哎。”
前幾年,張翠蘭親兒子上戰場傳來死訊,家裡就剩她一個人,男人也死了,張翠蘭覺得自己日子算苦的。可後來認了幹兒子,有了兒夫郎,日子過的比村裡誰都順心。
她繼續道:“好在小栓子家裡剩下三畝良田,總不至于餓死,但也瘦的隻剩皮包骨了。”
眼下早不打仗了,都是太平盛世,也免不了有那窮困的人戶,收成不好的話每年産的糧食稅一交,也不剩多少。
江雲聽着也不是滋味,咬着唇猶豫片刻,道:“家裡今年、今年種的菜多,給小栓子拿些去?”
他閑來無事的時候,把院子外不遠處的地都開了出來,範圍不大,但種小菜吃是足夠了,還不一定吃得完呢。
聽到江雲的建議,張翠蘭也覺得可行,道:“成,那飯後我去送。等會剩子夫夫要來,你帶着樹哥兒一起拾細柴去,送完我也來尋你們。”
事情安排妥當,江雲去後院摘了大捆蘿蔔、白菜,用麻繩仔細捆好,足夠吃十幾天了。回到竈房裡,他猶豫片刻,拿一片幹毛竹葉,包了幾顆饴糖和一包幹棗放到菜堆上。
張翠蘭看到一包零嘴,也沒說什麼。都是可憐的孩子,幾顆糖而已,能幫襯就幫襯,也算是給自己積德了。
江雲洗碗的功夫,聽見院門外羅剩的聲音。小哥兒是不好單獨見外男的,好在樹哥兒跟着一起來了,江雲才放心擦手出去。
“嫂夫郎好,我帶着樹哥兒來砍柴。柴刀我們自帶,東西也都拿來了,”羅剩是實誠人,跟江雲說話時離的十步遠,也微微低頭不看人。
江雲面對不熟的人有些局促,道:“麻、麻煩你了,樹哥兒跟我一起就好。”
砍大柴要去深山,撿細柴隻在前山就好。羅剩不耽誤時間,來打個招呼就走。江雲看了眼衣服都是補丁的樹哥兒,似乎比自己還膽小。
他笑了一下道:“你、你等我一下,”噔噔蹬跑到竈房,拿幾顆糖豆包好,又去柴房背上背簍,道:“好了,我們走吧。”
撿柴對于小哥兒來說也是體力活,就怕撿到一半餓了。顧承武隔幾日就給江雲帶吃的回來,幾顆糖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過年才能吃,平時他都當零嘴。
吃糖的時候江雲笑的最開心,嘴裡都是甜滋滋的。他看了眼捏着糖不吃的樹哥兒,疑惑:“你、你不喜歡吃糖?”
樹哥兒趕緊搖搖頭,緊張道:“不不不我喜歡,隻是我可以帶回去給剩子和娘吃嗎?我一定不多吃,”他知道這是江雲給他的,不好這樣做。
可是一想到卧病在床的娘和勞累的丈夫,樹哥兒就大着膽子問了。
江雲愣了下,想起他們家的處境,點頭道:“你放心吃,我這裡還有剩的,你拿回去給嬸子。”
樹哥兒看了眼江雲,抿着唇道謝,眼裡都是感激。
兩小哥兒撿了一背又一背的柴火,小半天的功夫,柴房角落就堆了一小山。樹哥兒人看着弱,幹起活來卻不含糊,拾好的柴立馬就用藤條紮實捆起來,連江雲都要跟他學。
沒多久,張翠蘭送完東西也來了,三個人聊了會小栓子的事情,都是感慨。
“那娃娃知道感恩,見我送東西給我,立馬就要拿一袋花生回我。我說什麼都沒要,硬推了回去,他才罷手。真是可憐,背上這種遭遇。”
江雲也歎氣,他雖說遭後娘磋磨,到底還不算一個人,再怎麼樣江順德為了面子,也有他一口剩飯吃。小栓子卻隻能一個人,三畝薄田還得看老天爺臉色吃飯。
三人聊着聊着,幹草都割了二十幾背簍,拿來引火都足夠燒半個冬。
“成了,咱趕緊回去做飯,别過了時辰餓肚子。”張翠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微汗,直起腰來休息片刻。
江雲看見,想着找機會多做幾條手帕,也能經常換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