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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香花染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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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霎時間,那形如菩薩六目的牆孔裡,暴綻出了一簇簇赤紅色的眼珠,那些東西裡三層外三層地擠在内牆上,眼匝肌肉皆在強壓下變形外綻,帶動眼珠飛快瞬動着,仿佛密密負子的蟾蜍。

“好餓好餓好餓!”

“我要吃……我要吃,給我,給我!”

“那不是喜果,啊啊啊啊!好餓啊,好餓啊!”

雲明駭然道:“單前輩,不行,行不通,這些東西被激怒了。”

單烽抓起一顆雪凝珠,指上用力,把眼珠子硬生生怼回了牆孔裡。

“再吃!”

小鬼來者不拒,透明的珠身,很快照見一幅青黑的嘴唇。嘴唇開合,露出孩童稚嫩的乳齒,還有細如針管的喉嚨。

針口惡鬼,肚子大如籮筐,喉嚨一根針,難怪喂不飽。

咔嚓咔嚓。

雪凝珠應聲迸碎于兩行乳齒間,其聲松脆,有如糖丸。

單烽仗着自己是體修,素有嚼食雪凝珠的惡習,自然知道這玩意兒的質地有多堅硬,可落在這小鬼齒間,卻撐不過一次交睫。

他不說話,雲明猜出裡頭的境況并不樂觀,道:“單前輩,你還要試什麼?”

“不用試了,”單烽笑了一下,“孩兒們的牙口也不錯。”

他消停下來,靜靜蹲伏于鏡刀上,那些小鬼尖聲叫罵着,卻并沒有破牆而出的意思,一陣更為急促的篩揀幹果聲過後,牆内傳來了一道細細的女童聲。

“喜床鋪好了麼?喜被鋪勻了麼?”

衆鬼又道:“是賓客懶憊……賓客不肯鋪床,娘子難以安寝。”

床上本鋪着一條大紅緞面的喜被。

小鬼們卻嬉笑着,抛了籮筐,一擁而上,在床上蹦跳。

兩隻繡枕當先被抛在半空,小鬼們滾進繡被裡,連撕帶擰,直到緞面上的戲水鴛鴦針腳迸裂,四目一翻,褪去了裡頭點睛的繡線,唯餘青綠的眼眶。

這哪裡是鋪床,明明是存心糟蹋喜被。

繡被上浮凸出一隻隻小手印,那雙死不瞑目的鴛鴦不時在緞面上抽搐一下。

“是賓客憊懶,不肯鋪床。”

“娘子見着喜被,就要發怒啦,嘻嘻嘻,都怪賓客!剛剛那個讨厭鬼會來麼?”

“走啦,走啦,等賓客來鋪床。”

小手印便一隻接一隻消融了,喜被微一抖動,仿佛被抽去了骨頭,緩緩落在了喜床之上。

雲明惴惴道:“沒動靜了,這是在等我鋪床?”

單烽看他一眼,道:“你真覺得那些小餓鬼走了?”

會意的瞬間,雲明脊背上便暴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單道友救我!”

單烽沉吟道:“吉物,原來是這個用處。”

他撈雲明一把,不過是順手。為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弄清楚行禮的過程,以及謝泓衣的行事作風。

婚事背後,藏着屍位神和謝泓衣這兩股背道而馳的力量。

屍位神要的是替它行禮的信衆,必要時,也是犒賞手下的血食。它的貪婪,必将為整座影遊城帶來滅頂之災。

謝泓衣的反制手段,就是吉物。

這些随處可見的吉物鋪子,一定暗含了克制惡鬼的方法。

為了印證心中猜想,他揚聲道:“店家,有生意上門。”

話音剛落,牆上小孔就轉動起來,越張越大,聲音極其滞澀,仿佛枯蓮蓬中,嵌滿了鐵鑄的蓮子。

“香花……供果……”

“你要……什麼?”

一道老婦的聲音,從裡頭傳了出來。

雲明雙目發直,恨不能當即轉頭逃出巷外,卻被單烽一個眼神定住了。

“你留隻眼睛過來,仔細看,”單烽道,“找勾眼綠橘。”

這一回,雲明遠遠便能看清牆中的情形。每一枚圓孔都對應着一隻抽屜,裡頭以大紅灑金紙包着陰幹的瓜果。

抽屜前各壓着一張小紙,注有一張張邪異的藥方。

“……花生、荔枝……棗圈……綠橘……單前輩,我找到了綠橘,在助産童男女方裡!”

“隻有綠橘?”

“都看遍了,沒找着勾眼綠橘。”

單烽道:“不要妄動。店家,來一份勾眼綠橘。”

老婦桀桀笑了數聲,道:“香花……供果……菩薩……發願……必有靈驗……”

“有麼?”

“香花……供果……菩薩……發願……必有靈驗……”

還是這句話?看來牆中的鬼店家并無多少靈智。

“若沒有,就換成綠橘。”

“陰時陰日所孕……童子怨重,多寤生也……以此藥供給應天喜聞菩薩……可助夫人……”

與此同時,盛有助産童男女方的抽屜應聲而開。

看來這些幹果并不單獨販售,隻能從方子裡抓取。

單烽道:“真能助産?”

“陰時陰日所孕……”

單烽道:“我想起來了,内子不能生養,換成花生吧。”

陰緣冥嫁複生方的抽屜滑出一截。

“陰緣冥嫁……生死别離何怨憎也,須向菩薩虔心供奉……”

雲明道:“單前輩,你要花生做什麼!”

單烽道:“我有些餓了,來一份茴香炒花生。”

在供果行要這個,幾乎是存心挑釁了,雲明自那老婦聲中聽出了越來越陰沉的怨意,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這位單前輩雖是好心,膽量卻未免太大了些。

單烽道:“慢着,要紫衣花生。”

老婦聲漸漸尖利起來,如指甲相刮磨:“陰緣冥嫁……何不虔心,何不虔心!生死别離何怨憎也……”

“還是這句話?”單烽道,“店家,做成花生酥酪呢?”

“半斤花生酥酪,半斤細細切作花生碎。”

“來三顆飽滿的,再來三顆幹癟的。”

雲明顫聲道:“單前輩,你别再說了,她要從牆裡爬出來了!”

單烽氣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那聲音狂躁已極,雲明毫不懷疑,若裡頭的店家當真能掙脫束縛,隻怕已暴起扼斷了單烽的頸骨!

“陰緣……冥嫁……”

“要發黴花生。”

“香花……供果……菩薩……發願……必有靈驗……”

終于試出來了。

單烽的雙眉一松,立時抱憾道:“沒有?實在可惜,我又記起來了,内子說不定能夠生養,還是抓助産童男女方吧。定了。”

砰砰砰!

各抽屜齊齊回彈,一隻鬼手抓着一捧藥材,唯恐他再反悔似的,幾乎怼到他眼前。

“香花供果,隻賒……不賣。”

單烽道:“蛤蚧粉發黃,蠶蛾炒得太老,少了一翅一足,芒硝味重,參片太寬,綠橘太小——拿來!”

話音未落,他奪過一隻綠橘,腳踏鏡刀,閃電般沖回了巷口!

饒是雲明已習慣了他的行事做派,依舊被這一出驚得目瞪口呆。

單烽道:“搶來的。”

“單前輩何苦激怒它?”

“賒欠是大忌,尤其是對着鬼東西。”單烽道,“用什麼還,它說了算。”

他把勾眼綠橘抛給了雲明。雲明早就好奇得百爪撓心,這一捏,才知道是長了蟲眼的病果,能看到裡頭帶着倒鈎的細籽。

“為什麼是這一顆?”

單烽道:“那麼多種花生,隻有一樣,是方子裡找不着的 。”

“發黴花生!”

單烽道:“是啊,哪有店家肯招認自家以次充好的?百般搪塞,當然是病果。鋪喜床前,将它抛給小鬼,一顆就夠了,這是一把勾舌鎖。”

勾眼綠橘極為綿滑,餓鬼吞吃太急,帶鈎小籽就會勾住舌尖,倒拖着一整條滑膩如胎衣的舌頭,滑入腹中。

他人血肉,哪有自己這一條嘗遍珍馐的舌頭來得解饞?

這一回,倒是當真能飽腹了。

謝泓衣給出的破解之法,未免也太過邪性。

對謝泓衣,他暗中懷着雄性間的較量心思,百般看不過眼。但這手段,以小博大,足夠氣歪屍位神的鼻子了。

雲明面色如土:“單前輩,你别說了,我……”

單烽道:“這方子裡的藥材,大多寒滑清利,既能助産,亦能滑腸,你也不必擔憂綠橘不夠用,大家夥兒——”

話音未落,雲明便扶着石牆狂嘔起來。

單烽單手捂住面孔,笑了片刻,道:“這就不行了?我帶徒弟,就八個字,膽大、心細、手狠、抗揍。所以我的徒弟,隻要放出去雪獵……”

這原本是他今夜最放松的時刻。可話未說完,神情就凝固了,一寸寸沉入澗底。風雪撲在他面上,淬出了一層鋒利的霜殼。

我沒有徒弟了。他想。

好為人師的興緻,被憑空而來的一股冷氣吹滅了。

手把手教到這地步了。至于薛雲那小子,指不定在哪偷偷瞧着。他也不會操閑心。

單烽道:“還不走?”

雲明忽而一僵,那隻無形的蹼爪再度出現,求救一般拍打着他胸口的皮膚。

到底是什麼?

深寒的冷意……

他咽了數口唾沫,隻覺滑入喉管的是數塊冰坨,說出口的卻是:“單前輩,你花了不少功夫,撒帳之禮眼看就要成了,還要舍近求遠麼?”

“且不論拟定的禮程能不能換,讓我給他們鋪喜床?做夢。”

雲明讷讷道:“那前輩是要去……”

“既然知道紅線怎麼牽了,”單烽扯了一下嘴角,“甯毀一樁婚,不拆十座廟。”

影子固然行蹤莫測,但都做了新嫁娘了,還能逃得過花轎?

鏡刀如有感應,在背後再度蜂鳴起來,他反手抓住刀柄,在深不見底的仇與怨中,大步沖向了主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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