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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昔年夤夜雪衣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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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喚醒屍位神的時候,他就做好了與之對弈,甚至掀翻棋局的準備。

單烽聽着他冷冽心音,已然會意。

昆侖奴被擊潰後,應天喜聞菩薩的實力大衰。

但要真正殺死它,還是得廢其信仰,斷絕祭祀,讓它重新淪為一尊陶偶。

因此,謝泓衣早早将吉物鋪子握在手裡,不光為了保住賓客的性命,更是為了此刻的翻臉無情。

把滿城迎親的喜氣,變作大兇的詛咒,無異于把利刃插進姻緣神的胸口!

這家夥到底提前埋了多少步棋?

不論是做對手,還是同伴,都足可令人不寒而栗。

單烽睨了屍位神一眼,眼中金芒暴綻,仿佛升騰起的一輪熾日。

既然上了賊船,謝泓衣要做的事,他自會推波助瀾。

“傳城主令。”

寥寥數字,自丹田綻出,竟迎頭蓋過了屍位神座下群鬼夜哭。

瀕臨倒塌的雲韶樓,最後一次震鳴起來,将他的聲音傳向全城。

四方城門,無遠弗至,百餘窄巷,無微不入,城中所有人都臣服在這一道雷鳴般的号令下!

“速去城中吉物鋪,颠倒吉兇,毀佳偶。

“今夜過後,再無應天喜聞!”

再沒人比這些賓客更熟悉城中的吉物了。

短暫的沉寂後,無數人影從城中各處奔出,沖向吉物鋪子。經這一夜變故後,衆人無不雙目赤紅,挾着沖天的怨氣。

鸾鏡鋪中,一道道術法砸向鏡子,碎鏡滿地。畫皮鬼尖嘯一聲,随之而滅。破鏡不吉,破之!

香花供果鋪中,衆藥修指上靈光湧動,各色供果皆被擊碎。反倒是一整筐的青梨與爛桃,在小鬼的叱罵聲中,被藥修們擲向喜床。桃梨不祥,破之!

奠雁行中,懸在鈎上的雌雁都被摘去,換成蝦蟆,與雄雁捆在一處,雲泥之别,再難成雙成對,破之!

每一處吉物的損毀,都讓半空中傳來一道裂瓷聲。

應天喜聞菩薩狂嘯道:“狂悖之徒,爾敢!”

它的本體正在遭遇重創。那六隻眼睛猛然眯起,放射出刺目的血光,紅霧灌滿了整幅夜空,中央幻化出一座神龛。

神龛中蛛網般的紅線,捆縛着座下一尊身着鳳冠霞帔的陶偶,正是魍京娘子。

而拱衛着它的,則是大小不一的陶偶,由紅線兩兩捆在一處,此刻卻接二連三地炸裂,灑下漫天碎瓷。

單烽目光一掃,從中瞥見了一襲熟悉的藍衣,謝泓衣的陶偶正與他的兩相依偎,肩臂交纏,被一團紅線纏得如巨繭一般。

哪怕早知道他二人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單烽依舊被這陶偶間的膩歪樣晃着了,無聲地眯了一下眼睛。

他心中掠過一絲不妙的預感。

謝泓衣本人仍是應天喜聞菩薩的信衆,受其紅線纏繞,卻幹着毀人供奉的事。鬼知道屍位神會以何等手段報複。

“謝泓衣!”單烽垂目,見他并無反應,立刻向幾個少年道,“幾位,他身上的毒發作得很快,有勞了。”

百裡舒靈鄭重道:“必定盡我們所能。”

她和百裡漱對視一眼,一個展開針囊,另一個則雙手鋪開藥師天元鑒,飛快搜尋起裡面的靈草來。

這瓷菩薩一身的别扭,此刻又多了一樁,百裡舒靈的金針才剛取出,謝泓衣的脊背便微微一顫。他對旁人的觸碰深惡痛絕,更不要說解開衣裳,任由針尖刺入了。

單烽單手把他按回了氈毯上,拇指緊抵着他冰涼如玉瓷的頸骨,扯低了背後衣裳。

“老實挨針,都走到這一步了,還勞心勞力?”

謝泓衣眼睫一顫,卻猛然轉過半邊臉孔,要從他手底下掙脫出去:“别碰我!”

都中毒了,哪來的力氣?

就這麼怕紮針?

單烽手上加大了力度,截斷他反抗的可能,語氣卻放緩了:“你乖一點。”

謝泓衣雙唇緊抿,胸口劇烈起伏,惱恨得要背過氣去了,不停伸手去撫自己後頸,隻是手上乏力,軟軟地跌回身畔。單烽後知後覺,單手挽開他頸後散亂的黑發,道:“小道友要替你療傷,我不解你裡衣,很快。”

“快,小靈!”樓飛光也催促道,頸上青筋暴起,用風障拼命攔截着樓中狂瀉而下的磚石梁木,“這樓裡太危險了,不能把他帶出去麼?”

百裡舒靈根本無暇分心作答,她施針的本事傳自萬裡鬼丹,極為精妙,可謝泓衣體内寒氣太重,針尖一逼近,就會凝上一層寒霜。

徐之又徐的三針過後,百裡舒靈的臉色一變再變。

“不行,太亂了,寒氣亂竄,不按經脈來,根本封不住。”

百裡漱看着妹妹落針的位置,眉頭微皺,也取了一根金針,信手紮在樓飛光背上。

樓飛光嘶了一聲:“百裡,這時候你還拿我試針。”

百裡漱手腕微旋,樓飛光便如被撥明了的燈芯一般,體内靈氣陡然盛了三分,風障亦随之清透凜冽起來。

“木頭,白送你一針,還叫喚什麼?”百裡漱随着妹妹落針的手法,在樓飛光背上一路施針,喃喃道,“沒錯啊?雖然靈根各異,經脈不同,可風靈根走的風池風門穴一路,不應出差池才是,喂,木頭,酸不酸?”

樓飛光咬了半晌的牙,終于忍不住大叫一聲。

“啊!”

“酸痛就對了,一針下去,木頭都能開竅,”百裡漱皺眉道,“怎麼還沒反應?慢了,這一針又慢了。”

這一針刺入,謝泓衣全沒半點兒反應,背後那片皮膚純如冰雪一般。單烽心中一凜,又一按脈搏,方知他徹底昏死過去了。

與此同時。

謝泓衣的識海中,傳來了陣陣嬉笑聲。

紅霧彌漫,應天喜聞的六目匆匆浮現,卻露出氣急敗壞之色。

“謝泓衣!當日是你喚醒本座,如今卻要趕盡殺絕?”

它借着紅線,強行侵入謝泓衣識海,心中實無底氣。對方要是心性脆弱,倒也罷了,否則,便能将它這不速之客輕易驅逐出去。

它不是沒有嘗試過,當然,失敗了。

作為報複,謝泓衣砸碎了它一角佛龛。

因此,在呼喚的同時,它不惜動用殘餘的神力,讓聲音裡充斥着蠱惑之意,尋常人一聽,便會心生親近。

“回頭是岸,本座既往不咎,仍能替你穩固心智,賜你無邊法力。難道你要如當年雪夜那般,瘋得連人都不認識?

“你的影子,可是滿心怨恨,隻知殺戮啊。

“到那時候,别說發善心了,你身邊的所有人,都會死在你手裡!”

無人應答,識海之中,唯有白雪茫茫,無邊寂靜。

“為何不作答,為何不回頭,謝泓衣!”

謝泓衣這才輕聲道:“因為你無用,我原以為屍位神曾經為神,有不凡之處,原來也不過是假菩薩。”

霎時間,菩薩六目怒睜,死死盯住了他的側影。

這同樣是一道虛影,還是少年身形,素衣黑發,極其單薄淩厲,卻長身跪在蒲團上,獨對着一整座冰封的宮觀,如此照耀下,面容更生出一片森然晶瑩來。

“我所求的東西,你給不了。”

屍位神凝視宮觀,眼波流轉片刻,怒氣退去:“果然世人多背信棄義。上次來時,你心中仍是一片火海倒灌,如今卻甯靜至此,若不是本座開恩,你又豈能分離形影,得這一刻的安甯?”

謝泓衣道:“是啊,僅此一刻安甯,又怎能怪我說你無用?”

他天生有教人七竅生煙的本事,屍位神如媒婆般吃吃發笑,道:“是你太貪。貪之一字,本座生平所見最多。你貪練邪術,肉身卻不堪承受,好不辛苦罷?費盡心思,不如來求本座!”

“求?”謝泓衣擡眼道,“你能幫我推開門麼?”

門?

橫亘在他面前的,是一重又一重的朱紅宮門,厚達數丈的堅冰下,再多富麗錦繡皆不可見,唯有一點兒凄涼而模糊的赤色。

那緊閉的宮門雖隻是虛影,卻透出極度蕭殺而恐怖的氣息,絕無半點兒生氣殘留,即便是屍位神,在降臨識海時也有意無意避開了此處。

謝泓衣見它啞口無言,哂道:“你口口聲聲說賜我安甯,可無能之人,談何安甯?”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掌上。

早在修行煉影術時,他的身形就已凝定了。因此如今雖掌握着堪稱恐怖的力量,彈指間化血肉為泡影,這依舊是一隻素白而瘦削的手,指腹唯有淡淡的琴繭。

萬事紛擾,疲乏之至,無路可回頭。

仿佛下一秒便要被影子牽着永墜黑暗中,唯有憑這一雙手,從地底一次又一次爬出來。

煉影術的确是有違天道的禁術。修到大成,也不過是抵達絕路盡頭罷了。肉身難以承受的力量,不知多少次将他推到了身魂俱滅的邊緣。

但這是他如今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柄劍。

每次立在宮門前,他都能聽到其中蒼蒼卻無言的風聲,仿佛其中的一切都能醒來,萬事皆能重回昨日。三千裡外故國,二十年前春風,還有再不能見的,長留滿城燈輝。

不惜一切代價,貪得刹那彈指,也要——

不再無言對宮阙!

他凝目時從來不掩殺氣,雙眉漆長,卻是春山伏劍,使人忘其輪廓,隻知一段森寒的鋒芒。

“從我識海裡,出去!”

應天喜聞菩薩身周的紅霧,被一股巨力撕碎。六目怨毒地閃動,卻仍被主人強悍的意志,逐斥而出。

謝泓衣本已陷入半昏迷中,此時眉心卻突地一跳,在驟起的劇痛中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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