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烽道:“哦?舉燈台,這麼容易,看不起我?”
“這便是燈台!”東風喝了一聲,兩根指頭直插進了冰下,捅豆腐似的,再一勾,提起磨盤大的一塊堅冰,直直舉過了頭頂!
這玩意兒少說也有兩三百斤重,他連手指頭都不曾打彎,朝衆人轉了幾圈,臉上更是春風得意。
衆黑甲武衛見此豪舉,齊聲喝彩,用刀柄頓地。
“東風可是副統領了,自創了一手端燈台的絕招,城主夜裡翻書時,便能在窗外照着!”有人羨恨交加道。
“怪不得,短短一段時日,平步青雲,連惠風都擠走了。”
東風獰笑道:“來啊,燈台都端不動?你小子定是慫了!”
這猖狂樣子,頓時讓單烽賓至如歸。
羲和演武前的罵仗,可比這刁鑽了八百倍,賭咒發誓,大放厥詞,甚至還有兩夥人指着鼻子噴真火的,多少年沒見過了?
單烽眉頭一皺,看他護心鏡一眼,道:“在他窗外,你就穿這個?”
東風道:“那又怎麼樣?敢不敢應戰?”
單烽路過他,胳膊肘砰地一撞,東風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被一股巨力轟在了地上,冰磨盤脫手而出,單烽一根手指頭抵住,輕輕旋回了窟窿裡。
半點兒縫隙都沒有。
“你!”
單烽道:“賣弄風騷。護心鏡都碎了個窟窿,跟誰打?”
他對此等行徑很看不慣,眼神朝輕甲武士身上掠過,極其兇惡歹毒,幾人亮銀錘也舉不動了,胳膊上竟蹦出了一串雞皮疙瘩。
“你……你要做什麼?”
“東風還沒爬起來呢。你來尋我們?”
單烽已撲過去,一人一肘,将護心鏡砸得粉碎,将人砸得東倒西歪,喝道:“失手了,明日,我給你們一人焊一套鎖子甲做賠禮,穿嚴實了,聽到沒?”
“有你這麼賠禮的?”
“不夠?再賠一拳。”
“啊啊啊啊啊……别打了,我們穿!”
單烽甩了甩拳頭,目中幽光一閃,把人撂倒在一邊,也沒下重手。這一輪尋釁似的交手,倒讓他心裡的猜想得到了印證。
這些武士穿的是新甲,卻佩着裂痕斑斑的護心鏡,很有些年頭了,甚至還殘存着交戰的痕迹。
護心鏡被他砸落後,底下竟是一整片血紅窟窿,極其慘烈,曾經有箭尖穿胸而過,再也不曾愈合。
這樣的重創,怎麼可能活下來?
如此驗證下來,這些黑甲武士身上,都有着緻命傷。
或許,也正因此,他們才淪為了謝泓衣手底下的傀儡。
他一晃神的功夫,身邊風聲大作。
駝子不周竟四肢并用,向他直直撞來,帶着瘋狗似的惡毒神情,活像是要撕下他一塊肉似的,令他心中一陣惡寒。
阊阖從旁道:“這是不周,影獄衛的統領,專司拷問。”
不周神态癫狂,兩扇肩胛骨高高聳突出來,鐵環沉實,層層搖蕩,卻絲毫不損驚人的爆發力。
單烽立刻意識到這駝子有多難纏。
疾行如奔馬,沖撞如蠻牛,撲咬如虎豹,總之不像人,渾身環铐一施展起來,每一下都有攻城槌一般的巨力,分明是一架精鐵鑄成的戰車。
“有點意思,還不夠。”單烽道,一手扯着他背上鎖鍊,将人掄了出去,“來啊!”
此舉一出,黑甲武衛各個兩眼噴火,層層合圍上來。
單烽道:“……我剛剛有那麼過分?”
黑甲武士喝道:“殺了他!”
“敢在城主面前逞兇,還敢逼兄弟們卸甲,削了他,剁了他的舌頭!”
單烽一腳踹醒烽夜刀,提刀于手,一刀振開一整片合圍而來的刀芒:“傷了你們的顔面,真不好意思。可老子就是這麼想的。能者居之,一起上!”
他且戰且避,說的話亦是句句懇切:“連我都削不到,還守城主?”
“一套刀法下來,我蹭破皮沒有?仗着能換影就忘了身法,一身的破綻!”
“沒了謝泓衣布陣,就這德性?毫無章法,遊兵散勇,老弱病——哦,還沒門口擺攤兒的茶伯來得矯健。”
“别守門了,去城門口抓幾條狗來,把你們幾個給替了,下盤不穩,刀勢亂顫,還有砍自己人的,嘶!不周留着,不周咬人還挺疼。”
楚鸾回被不周拎過來觀戰,這會兒半坐起來,手足上的鐵鍊已被烽夜刀削斷了,本是趁亂而逃的好機會,卻在單烽這一番循循善誘中,眉毛越挑越高,最終化作一片純粹的驚恐。
“單兄,你還是動手不動口吧,人越來越多,真要被打死——”
毫無用處。單烽已然被淹沒在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