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縮在牆根,哆嗦了一下。。
單烽應當是不曾留意到他的,但那目光中強烈的壓迫感,依舊讓他心驚肉跳。
這可是猴菩薩都忌憚的家夥,要是差使沒辦好,菩薩自此收了神通……
趁單烽緊盯冰面不放,他一轉頭就鑽進了人群裡。
蜃海珠市裡三教九流俱全,他在市井裡出沒慣了,能一眼看出買家和賣家的區别。
偶有衣着單薄的生面孔,看起來比他還慌張的,則是從城裡偷溜出來的,不出三五步,就會被當肥羊宰了。
“去你的,沒錢?沒錢看什麼?”
吵嚷聲。
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被踹翻在地,爬起來,嚎啕着:“行行好吧,我兒他驚風了……我隻要一顆藥,一顆藥!”
她懷裡還抱着個髒兮兮的紅褐色襁褓,攤主一把揮開:“去去去!晦氣玩意兒,要惡心誰?”
女子再次重重墜地,襁褓也摔散了,一股惡臭撲鼻。
白術胃裡猛地湧起一股酸水,這是哪門子的孩子?分明是一坨解凍了的爛肉,滴滴答答地淌着黃褐色的馊水。
至于那襁褓上大片的紅褐色,那都是血污!
女子慌了神:“小寶,摔疼了沒有?别睡,别睡過去呀,娘給你找藥……額上怎麼這麼燙?”
一隻白骨支離的小手露在外頭,爛肉落盡,能看出清晰的齒印。母親卻将腫脹臉孔抵在上頭,又笑又淚地:“小寶真乖,娘不疼。”
白術記起那一串鬧得沸沸揚揚的母食子案,這女人倒沒尋死,而是瘋了,滿心以為這小孩兒還活着。
他捏着鼻子,正要走開,忽而記起猴菩薩的交代來。
猴菩薩法身受損,要網羅信衆,多多益善。
菩薩重塑金身之日,登樂極時所見的一切,都會是真的!
越是如他當時那般潦倒窘迫,倒黴至極的,越能體會到樂極的好處,夢中的一切,足夠令人趨之若狂,何況一個剛死了孩子的母親?
白術不動聲色地向那女人挨近一步,抛下一朵幹癟的蜀葵花。
“東郊福地,猴菩薩祠,蜀葵花開,否極……泰來!”
又一朵蜀葵花飄落。
秋老大這一趟去得格外久,白術一口氣招攬了十來個潦倒落魄的失意人,自覺成了猴菩薩座下一等一的得力護法,膽氣便壯了。
突然,冰面劇烈震蕩,桌倒椅颠,衆人皆立足不穩。
——轟隆隆!
冰面迸破,無數刀刃般的碎冰四濺,有兩道人影被裹挾其中,沖出冰層。
“可算回來了!秋老大——”
話音戛然而止。
那兩道黑影當空爆裂,血冰如瀑,一條凍硬的胳膊直飛到白術面前,哐當一聲,釘進了柱子裡。
斷口平滑如鏡,是順着胳膊肘卸下的。
白術□□一熱。他向來怕看這個,采珠人命賤,大多埋骨冰下,怎麼會被裂了屍抛出來?
衆人一片嘩然。
“發生了什麼?誰敢這麼對咱們的人?”
“這一帶的冰底下都摸透了,怎麼會出這種事?”
就連不遠處仍在打牌的一夥采珠人也推開桌子,大步趕來。
打頭的是個黑胖的漢子,同樣袒露半肩,這夥人身上油膏未幹,面色發青,顯然剛出冰面不久。
“冬二當家,不好,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