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烽一頭撞在了屏風上。
他都做好被扇出去的準備了,謝泓衣卻推開屏風,拎着他耳朵,輕輕扯進了懷裡。
幽幽的冷香照面而來。
單烽垂首被他抱在懷裡。
猛虎落入了絲緞堆,一把就能掙開的事兒,卻唯恐利爪将它勾花了,根本不敢用力。
謝泓衣的亵衣也是濕的,腰身窄薄,卻因弓馬娴熟之故,沒有半點兒柔弱之意。
單烽自己若是闊背窄腰的一張犀角巨弓,帶着悍然的弧度,謝泓衣便勻淨得有如弓弦,以體修的眼光來看,若發力得當,絕對能将人絞死。
謝泓衣膚色極淡,亵衣上卻洇出一點嫣紅,就連金多寶那些圖冊裡也不敢用這樣的色澤。單烽脊骨猛地一麻,單手扼住對方腰身,貫在屏風上。
屏風應聲而倒,他便順勢傾壓下去,制住謝泓衣雙手,低頭便咬。
那唇齒間粗重的力度,放在往日,早使得謝泓衣翻臉了,可這一次,對方卻像受不住癢似的,雖是躲避,話裡卻帶着笑:“鬧什麼?又白替你洗了?”
單烽正發了狠地吮咬,恨不得将皮膚底下的淡香都啜盡了,聞言眉頭卻是一皺。
什麼叫白替你洗了?
不對勁。
謝泓衣怎麼會這樣柔和可親,怎麼會渾身濕透?方才同誰戲過水了?是誰!
謝泓衣隻是單手拆散他鬈發,五指沒入發間,輕輕搔刮起來。
單烽眼皮都泛沉了一瞬,剛要倚在對方掌心,又騰地坐直了,道:“不對,不對!”
謝泓衣不扯他頭發便不錯了。
他前些日子亂夢連連時,都總夢見頭皮發痛,鬈發被五根手指牢牢抓着,直到對方脫力滑落下去。
夢裡都荒唐到那種地步了,都沒敢讓謝泓衣為他打理頭發,何況還是這樣的親昵娴熟!
“我是誰?謝泓衣,你在看誰?”
紙筒的另一頭,一尊陶猴倒吊而下,幽幽地望了一眼。
看清幻象的一瞬間,那龇牙咧嘴的笑竟僵在了臉上,隔了半晌,才重新甩動起長尾。
陶偶冒着被捏碎法身的奇險,也要來看這個樂子。隻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單烽竟隻有這點兒出息!
樂極符中的景象,并不是憑空捏造的,隻是将曾發生過的事情移花接木罷了。
單烽要是沉迷下去,就能同謝泓衣共浴一番——當然,是以毛畜生的身份,被按在池中連搓帶揉,直到驚覺自己竟是碧雪猊。
這算哪門子的樂極生悲?
真沒出息!
薛雲預感到自己白廢了一張符,正要悻悻然離去,卻聽到單烽那難掩嫉恨的一問。
他眼中立時綻出一道精光,拔下一根猴毛,向紙筒中吹送過去。
——呼!
幻境中的景象一變,氤氲的水汽化作宮室内腥甜糜爛的香氣,黑暗中鐵鍊無聲縱橫,有如巨蛛縱橫結網,單烽卻絲毫不曾覺察。
謝泓衣深陷在單烽懷中,神情急促變幻。方才逗弄碧雪猊時的笑意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面迷亂而痛苦的紅暈。
他雙目半閉半睜,被汗水浸洗出一片異常明亮的濕光。
牡丹濕霧下,亂虹欲雨時,藥物亂潮一般的沖刷,已迫使他陷入惡心的熱潮中,連胸腹都在痙攣。
謝泓衣還攥了一枚碎棋,鋒利的斷口割傷了掌心,終于掙出了一絲清明:“猴三郎!”
單烽的瞳孔驟然緊縮成一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
但他很快看到了自己的手,血淋淋的,剝皮見骨的一隻手,依稀看得出原本修長的輪廓,兩指間捏着一枚纖細的青玉環。
那青玉環形如青蛇,首尾相銜,缺口處有着極為歹毒的鋒銳弧度,滴滴答答淌着半透明的黏液,将謝泓衣的亵衣洇濕了一片。
謝泓衣擡起一手,掌心虛抵住單烽指尖,手腕上都是滲血的吻痕,隻輕輕一觸,又跌回了床褥間。
青玉環!
薛雲那場春夢中,最令單烽咬牙切齒的東西,竟然真真切切出現在了眼前,不是杜撰!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發生在什麼地方?
被強行嫁接扭曲的幻境,像是一隻鑽進單烽識海中的手,抹去了一切不合情理之處。
心跳聲已經快要砸破胸腔了。
湍急的、狂亂的、暴起而驟落的,是明知以卵擊石而非要濺對方一身血的癫狂心緒,揪得人太陽穴幾欲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