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泓衣怫然道:“他們是腥的,你是苦的。”
“酸澀鹹苦,都是你教我的,”單烽道,“對,我是很生氣,扇腫了,再不能對别的男人動心思,野狗也不行。可你一皺眉頭……我尚且舍不得,他們竟然敢燙你,還弄到那麼深的地方——”
謝泓衣松口,單烽單手按住他後頸,目光森然向四周掃射,神智時而混沌,時而清醒,幾乎被活活扯碎了。
“師徒一場,有些事我沒能教會你們,”單烽道,抓着謝泓衣一隻手,牢牢按在下腹,“真火,是這麼用的。”
一股熾盛的真火,彙入丹鼎,屬于年輕弟子的身體,未必能有多麼高深的修為,可經由單烽催發後,便積蓄起了毀天滅地的威勢。
謝泓衣神魂戰栗,毫不懷疑,自己将在下一瞬間灰飛煙滅。
對他而言,火是劇痛,是刻骨的本能,是不堪而混沌的回憶——
單烽道:“怕不怕我燙壞你?”
謝泓衣搖頭。
紅蓮傾洩而出,卻避開了謝泓衣的身周。
蓮瓣轟然怒放,殿中的一切,牡丹白骨俱飛灰,所有熟悉而陌生的臉孔,包括單烽自己,都被燒成了一股股赤煙。
萬千雜念,卻被烈火洗淨,隻剩下本能。
——焚毀這一切,我要他出淤泥而不染!
暴力破陣的後果,就是整條巷子都被炸成了廢墟。
蜀葵花和金身一齊飛濺,漫天符灰裡,單烽被氣浪沖到了主街上,卻毫不在乎,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他要盡快,盡快見到謝泓衣!
謝泓衣真的用他們做過爐鼎?可還有隐情?
他剛站起身,就有一列黑甲武士沖了過來,為首的惠風和他對上目光,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
下一刻,兩人同時開口。
“他呢?”
“城主呢?”
惠風臉色慘變:“你也沒見過城主?”
單烽劈手抓住他,問:“你問我?他不是好好地待在府裡麼,出事了?”
那神情極其恐怖,令惠風打了個寒顫。
“剛剛有個人,扮成你的樣子,拿着那頂鳳冠,把城主帶走了。”
單烽從齒縫裡道:“你說什麼?”
今日的遭遇終于串起來了。
樂極生悲符、猴神廟、秘境中的牝雲蛇謝霓、謝霓的失蹤……
幕後黑手不言而喻。
猴、三、郎!
另一頭,樂極符之外,薛雲仍死死按着謝泓衣雙目,睫毛每一次不安的震顫,都能使他感到難言的亢奮。
一點點的濕意,滲進指縫裡,仿佛徒手捏碎牡丹花盞,迫使它淌下含恨的紅淚。
薛雲的衣裳已敞開了大半,屬于體修的驚人體魄,足夠将謝泓衣籠罩在暗無天日的陰影中。
與此同時,他另一隻手握着火針,殘酷地穿針引線。
雪白脊背上,那一幅重瓣猩紅的火雨牡丹圖即将成形,花瓣舒展,是堆絨的織法,深而密地從血肉鑽出體表。
火針并不會刺出多少血,卻能刺透神魂,每一次指尖用力,都能感到髒腑的顫抖。
失控之下,火針竟然生生穿透了他自己的指尖。
“痛麼?壓在你身上的是他,恨他去吧,”薛雲滿不在乎地拔出來,大笑道,“摸到你身體深處的卻是我,看見了嗎,感覺到了麼?我鑽進去了,我鑽進你的骨頭裡……線上淬了我的血,除非扒皮見骨,否則,你别想甩開我!”
他對樂極符中的種種已經失去了興緻。
或者說,隻要一想到裡頭颠鸾倒鳳的種種景象,他便恨得腦髓突突直跳,眼不見為淨。
當然,單烽也别想出來。
人心中的貪念,從來都是無底深淵,一旦放縱自己的本心,就隻會越陷越深。
“他就要瘋了,你最好跑得遠些。”薛雲幸災樂禍地笑笑,“我卻會給你穿好看的衣裳,合身麼?”
指節一勾,謝泓衣的身體便如牽絲傀儡一般,不由自主地綻放開來。
謝泓衣頸項低垂,仍陷在昏沉之中,肩胛細微起伏,覆了一層晶瑩的薄汗,幻境中的種種,還在牽動着他身體的本能反應,五指死死抓住軟枕,不知忍受着何等的痛苦。
薛雲看得出神,扣住對方雙目的手掌微微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