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謝泓衣面上的迷蒙一掃而空。
謝泓衣道:“你也配?”
五指一翻,薛雲已被掐着喉管,再度撞在了牆上。
亂影透體而過,在牆上沖出一道人形的血影,卻沒有一滴能斜濺到謝泓衣身上。
這樣的重手,自然撕爛了薛雲身上的符咒,無光陣也被打破。
周圍光亮大盛,竟然是賭坊的一間暗室,門戶緊閉着,外頭人影晃動,呼喝聲斷斷續續,給人以不真實之感,仿佛都是戲台上的。
謝泓衣瞥了一眼,知道自己仍身處秘境中。在殺死薛雲之前,他要把這幅皮囊一寸寸撕下。
薛雲猛咳一陣,眼珠一沉,泛起一泓陰郁的黑紫色。
他眼睛上的傷口,以異于常人的速度愈合了。但這樣的自愈能力,卻讓薛雲更是冷笑出聲。
“我這樣的人,連死都作不了主。你明明應該最懂我的,被掐着喉嚨,摔進爛泥裡,越是拼命要抓住什麼……”
薛雲總是有無數的話想同謝泓衣說,乞兒弄蝶,物傷其類,不過如此。
說到動情處,他兩隻眼睛裡都泛起了淚光,卻被謝泓衣嫌惡地扼住了咽喉,指影收緊。
窒息感一下就把那股子傷心沖沒了,下腹卻一陣陣發脹。
“咳咳咳……你要能掐死我,”薛雲道,“我還得謝謝你,給你當牛做馬報上十世的恩情。來啊!”
謝泓衣問:“是誰把你放進了天火長春宮?”
“放?尋歡作樂的地方,我為什麼不能來?”
謝泓衣徑直道:“牝雲蛇一事後,你動了殺心,但是,你在害怕。”
短短一句話,卻像箭一般射穿了薛雲。
“我是想殺了他們!他們敢那麼弄你……”
天火長春宮中,牝雲蛇的腥甜香氣,如夢魇一般纏繞着薛雲。他隻是離開了短短幾天,那些人竟然弄來了蛇丹,他趕上的隻有滿床的狼藉,謝霓受了重創,幾乎昏厥。
他說着想讓謝霓受人踐踏,可心中的嫉恨絲毫不減。
“你隻是未能遂願而已。”謝泓衣嘲弄道,“那次,你突然反目,對同門痛下殺手,想帶我走,卻聽到了什麼聲音,突然全身發抖,落荒而逃。你在怕什麼?”
謝泓衣為了自救,也曾動過驅使這些走狗的心思。但大多數渾渾噩噩,連門往哪兒開都不清楚。
薛雲是其中最易操控的,但在那一刻,謝泓衣突然意識到,這些百般侮辱他的人,或許是貴客,但也終究是客,遠不到為所欲為的地步。
天火長春宮外,有另一隻蓋壓一切的手。
眼前人一定知道些什麼。
謝泓衣道:“放你進來的人,知道你的異心嗎?他是誰?”
薛雲面色驟變。
謝泓衣捏着一枚煉魂珠,珠子還是空的,仿佛一隻無神的血紅瞳仁般,望向薛雲内心最深處。
這珠子……還是他從雪練處得來的!辛辛苦苦将少陽弟子一鍋端,為博謝泓衣一笑。
薛雲道:“你要審我?”
謝泓衣扯住他頭發,将他提起來,辣手折磨,誰知薛雲脊背一彈,骨骼寸斷的四肢正在緩慢複原。
謝泓衣森然道:“誰在背後救你?”
“小殿下,你何必舍近求遠?要說我生平對什麼事有過愧疚——”薛雲聲音輕得如從齒縫滲出的,眼神忽而一蕩,大笑道,“從未!”
說時遲,那時快,薛雲袖中風聲驟響,數不清的樂極生悲符從袖管中翻湧而出,黃金蝶一般遮蔽了他整幅身形,又在撲向謝泓衣的瞬間,紅光大盛。
謝泓衣目光一厲,衣袖一拂,那些符咒皆當空爆裂開來,其中數枚落在他手邊,都是寫廢了的殘符。
符灰散盡後,哪裡還有薛雲的身影?
倒是外頭賭坊裡的人影,扭曲得越來越厲害,仿佛随時都會消散。
謝泓衣反手扯下火絨發帶,指上一抹血腥氣猶在,他單手一抹,弦影應聲咆哮起來,化作數道惡犬似的黑影,循着薛雲的氣息疾撲而去。
他抛了火絨,再也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臉色煞白,身形也晃了一晃。
在薛雲面前,他不屑于露出半點破綻,但體内被火絨割出的累累傷痕,卻如無數火蛇在經脈中穿梭。背上那枚針孔汩汩淌血,身體裡的抽痛終于化作撕心裂肺的劇咳,使他噴出一口血來。
血裡浸着大半顆尚未融化的蛇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