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卿垂下頭,看着黎煙然手中的筆記本,他忽然覺得荒謬極了。
仿佛被戳中了某種心思,他升起一股沒來由的煩躁,卻又後退一步,眉眼放松下來。
他咧咧嘴,笑了一下。
“你怎麼想的?真以為我喜歡學習?還是說像你們這種學霸都抱有讓學渣改邪歸正的想法?”
“黎煙然,不要自以為是地管我。”
黃蘭的花瓣在空中打了個璇兒,擦過桑榆卿的眼尾,落在他們中間的一小片空白,桑榆卿眯着眼,笑容不達眼底。
黎煙然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半晌又低下頭去,把手裡的筆記本收了回來。
他又沉默了下來,仿佛剛才說出的那句話隻是桑榆卿的錯覺。
隻是。
桑榆卿看着對方略微垂下的頭,以及他落寞盯着地面的眼睛。
黎煙然的五官深邃好看,此刻正午的陽光垂落下來,淡化了五官上的鋒利感,白皙的皮膚染上淡淡的金黃,眉眼低垂着,仿佛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桑榆卿忽然升起了一種在欺負他的感覺。
黎煙然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害怕得遠離他,更不會不服氣地找茬,他隻是低垂着頭一言不發,像是被深深的打擊到了。
自己好像說得有點重了?
桑榆卿動動唇,剛想說些什麼,耳邊就想起了一陣響徹天地的呼喚,打亂了他的思緒——
“桑榆卿——快看老子帥不帥——”
緊接而來的,是重物落地的聲音,桑榆卿扭過頭去,恰好看見籃球從球筐裡穿了過去,落在地上彈了兩下。
與籃球一起倒地的,還有趙鵬飛。
趙鵬飛疼得吱哇亂叫,叫了三秒,直接仰躺在了地上,一副老大爺等着被扶的模樣。
桑榆卿:“……”
他也顧不上分析黎煙然的心理狀态了,連忙跑進球場,伸出手要把趙鵬飛扶起來。
結果還沒碰到趙鵬飛,就被另一隻手搶先了。
黎煙然站在一旁,剛才那股可憐脆弱的神态消失得一幹二淨,他自上往下看着趙鵬飛,抓住趙鵬飛的手使勁一拽。
趙鵬飛被拉得一個踉跄,直接飛了起來。
“我去……”趙鵬飛看了眼黎煙然,“手勁還挺大的。”
他不滿地嘀咕兩句,又顫顫巍巍地向桑榆卿伸出手:“魚寶,我要死了,這次是特一級重傷……”
桑榆卿看他一眼:“誰讓你跳那麼高。”
他說着,又要伸出手,被黎煙然再次打斷了。
黎煙然擠開桑榆卿,攙扶起趙鵬飛,一臉關切:“趙同學,我扶你去醫務室吧。”
桑榆卿:“……?”
趙鵬飛嘴角抽了兩下。
他轉頭求助地看向桑榆卿。
桑榆卿思考了幾秒,收回手沖他們笑了笑:“那你們好好相處。”
趙鵬飛:“……”
他還想說什麼,就感覺自己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架住了,連拖帶拽地往前走。
他們兩個人姿勢怪異地往前走,桑榆卿奇怪地看了一眼。
從趙鵬飛朝天支楞的發絲往下,再到黎煙然拿着筆記本的手,桑榆卿抿抿唇,收回了視線。
趙鵬飛走後,其他人很快補了上去,籃球比賽依然進行着,球在草坪上飛來飛去。
桑榆卿懶洋洋地打着哈欠,看了一會兒。
視線中映着操場上的場景,腦子裡卻想起黎煙然剛才說過的話。
他忽然又覺得看一群人在操場上跑來跑去實在是無聊極了。
桑榆卿又往操場周圍看了一圈,沒發現旺仔的身影——估計是趕着去吃中午飯了。
他們的體育老師,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擺爛仔。
于是桑榆卿果斷回了教室。
與桌上的數學筆記對視了幾秒,桑榆卿木着臉拿起筆,又開始了偉大的學習事業。
學了沒一會兒,桑貓貓就耷拉下了腦袋。
他平常都是随緣學——想起來了學一會兒,沒想起來就擺爛,猛一開始認真學,幾乎要耗空他的體力槽。
可惡。
數學真是一個令人讨厭的科目。
他又控制不住地想,如果他剛剛答應了黎煙然,那他的學習道路是不是要平坦很多?
這樣等到高三開學,就能拿回他的耳機們了。
……可是校霸找學霸補習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啊!
桑貓貓的肩膀垮了下來。
他将下巴擱在本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眼前放大的字。
沒看一會兒,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桑榆卿側了側臉,向後門看去——
視線中,黎煙然推開門,走了過來。
剛放完狠話的桑榆卿警鈴大作,坐直了身體,飛快将學習工具收了起來。
黎煙然沉默地坐到了他旁邊。
桑榆卿看了他一會兒,問:“趙鵬飛呢?”
黎煙然摸出手機打字:在醫務室躺着。
桑榆卿大驚失色:“他不能下床了嗎?骨折了?”
黎煙然繼續打字:醫生說擦破了點皮,你發小不放心,說要留院觀察,我就先回來了。
桑榆卿:“……”
好吧。
班裡人都在操場上,教室隻有他和黎煙然兩個人,他一不說話,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桑榆卿忍不住去看黎煙然。
黎煙然眼睛半磕着,似乎累狠了,雖然仍在學習,頭卻一點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