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生答了一聲,又朝前走。
大黑倒沒扭頭朝前沖,而是反身找上了林潮生,随着他的速度慢悠悠踩着四隻爪子往山裡去,倒還很遷就這弱雞病秧子。
又走出十多步,可算被他找着一棵苦楝樹。
那樹十分高大粗壯,傘形的樹冠青蔥蔥伸展,初春季節,葉片還是鮮嫩的綠色。隻是樹太高,林潮生就是跳起來也摘不着葉子。
這可咋整,爬上去?
林潮生已經躍躍欲試了,右腳剛蹬上樹幹就被大黑咬住褲頭往下拽。
人沒扯下來,倒是把褲子拽下來一半,露出半個雪白的屁股。
“嘿!大黑!大黑!幹啥呢!成成成,不爬,我不爬成了吧!松口,褲子要掉了!”
他把腿放了下來,大黑這才松開口,踩着爪子圍着林潮生轉。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潮生總覺得自己在一張狗臉上看到焦灼,就像在說“真不讓人省心”。
哦,冒犯了,是“真不讓狗省心”。
林潮生摸了摸鼻尖,正打算蹲下來和大黑講道理。
“你……你在幹什麼?”
身後忽然傳出一道震驚的聲音。
林潮生一呆,木着臉扭頭看。
見身後的人是岑葉子,正是山腳岑家那個小哥兒。
林潮生饒是個厚臉皮也紅了臉,不好意思站了起來,心裡狂叫:他什麼時候來的!有沒有看到我美臀半露的畫面!
岑葉子背着一個很大的背簍,把他整個人都襯得瘦小起來,手裡還挽着一個竹籃子,看着林潮生也微微有些臉紅。
“你是要爬樹嗎?”
聽他一問,林潮生懸着的心終于還是死了。
死雞般生無可戀地點點頭。
岑葉子走了過來,把背上的大背簍放了下來,再把手裡的竹籃擱背簍上。
他磨了磨手掌走近,小聲說道:“我幫你吧,你要摘什麼嗎?苦楝的花兒還沒開呢。”
道是:門前桃李都飛盡,又見春光到楝花①。
楝花生于春夏之交,楝花謝盡,便也算進了夏天。
村裡的小姑娘小哥兒們愛美,春日裡就愛簪花戴,晚春萬紅謝盡也常上山摘楝花,岑葉子在山裡撿山貨曾見過。
林潮生摸了摸腦袋,回答道:“不摘花。我摘些枝葉。”
岑葉子不太懂,聽得更懵了。
但奇怪歸奇怪,他還是麻溜地爬上樹,三兩下折了好些枝葉丢下來,動作靈敏地像隻猴兒!
“夠了嗎?”
岑葉子攀着枝幹,低着腦袋朝下喊。
林潮生看腳邊堆了好些樹枝,連忙點頭,“夠了夠了!你快下來吧!小心點兒!”
岑葉子點點頭,又猴兒般飛快下了樹。
瞧他三兩步蹬踩就從高大的樹上跳了下來,林潮生吓出一身汗,等人安全落了地才誇道:“你爬樹真厲害!”
岑葉子被誇得有些害羞,小聲說道:“村裡娃兒哪有不會爬樹的。我經常上樹摘果子,早順溜兒了,閉着眼睛都能上!”
林潮生滿眼佩服,沖人豎大拇指,“多謝了!”
岑葉子又走去背上了背簍,腼腆答:“還是我該謝謝你!前兩天要不是你幫忙,我可能……呃,反正多謝你幫我!”
林潮生揮揮手,對路見不平的失敗經曆羞于提起,“嗐,順手順手,不值一提。”
岑葉子瞧一眼被他攥手裡的一大把苦楝樹枝,好奇又問:“你折苦楝的枝葉做什麼?”
林潮生也不藏私,直接說道:“楝葉泡水能殺菌殺蟲,我看家中菜園裡的菜都長蟲了。”
岑葉子皺起眉,有些不解,“殺……菌?殺蟲?唔,殺蟲我能懂,可菌子好不容易才讨着呢,殺它作啥?”
他一邊說,還一邊小心翼翼護住了挽在胳膊上的竹籃,生怕那苦楝枝葉挨着了。
林潮生這才發現他的竹籃裡竟滿滿都是野菌兒,黃的白的一大堆。
林潮生知他誤解了,可一時又不知怎麼和古人解釋病菌細菌,隻撓撓頭說:“不是這個菌兒。”
岑葉子點頭,末了又驚奇起來,“苦楝葉還能殺蟲?我隻曉得草木灰兌水能殺蟲,還不知道苦楝原來也行呢!”
林潮生點點頭,還補充道:“其實還不止苦楝枝葉。新鮮桃葉煮水也能殺蟲,隻是這時候桃花開得正好,樹上沒什麼葉子,我才選了苦楝。”
岑葉子也露出方才與林潮生如出一轍的崇拜目光,“你懂得可真多!”
林潮生嘿嘿笑了兩聲,又瞅了一眼他籃裡的野菌,轉開話題說道:“我明天也打算上山讨些山貨呢,看你撿的菌子真不錯,我明天也去找找。”
岑葉子點頭,笑着說:“好啊!我明天下午還出來,到時候我倆一路去!”
林潮生應了,二人一同下山,在院門口分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