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錢氏被說得一愣,整個人都呆住了,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說的當牛做馬那事兒啊?咋扯到田地上了?
田地是農家的命根子,況且大哥大嫂的地他們種了有十年了,早當成自己的了,咋可能願意還回去。
林錢氏反應過來,這下也不撒潑了,直接一個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撩着袖子沖林潮生罵。
“你個短命的,敢情是算計起我家的地了!”
“你家?”林潮生給氣笑了,“二嬸,您說這話,也不怕我爹娘半夜入夢找你掰算清楚啊!”
“二嬸年紀大了,記性不好,我不問你。”他瞧着林錢氏翻了個白眼,又回頭看向村裡人。
問道,“都是村裡人,當年我爹娘有什麼田地,諸位叔嬸都是清楚的。诶,周四伯,我記得我家水田和您家挨着的吧?那時候您和我爹還常常一起插秧呢!”
這是原主的記憶。
林潮生從久遠的記憶裡翻了出來,那時候爹娘在水田裡插秧,隔壁田的周四伯也一塊兒忙活,誰家要是先做完,還能幫另一個搭把手。原主就在田埂上抓蜻蜓玩,閑下來再喊他阿父阿娘喝水。
後來原主爹娘去世了,林潮生被叔嬸接到家裡,沒半年人就瘦得大變樣。周四伯還記着往昔的交情,偶爾會給原主捎個窩頭,但各家有各家難處,旁人的家事外人也插不進去,能幫的不多。
被喊作“周四伯”的漢子已經快五十歲了,幹瘦卻精神,皮膚黝黑,他聽到林潮生的話連忙就答道:“對對對!就在上西坡有四畝!還有兩畝旱地在谷子梁!嘿,錢氏!村裡人還沒死呢,真當我們這些人都不記得了嗎?”
其他人也紛紛說:
“是是是,我記得!林大家的旱地在我屋後頭,一畝栽花生一畝栽苞谷,年年沒變!他每次收花生從我家路過,都給我送一把!那新鮮花生就是好吃些!”
“我也記得我也記得!林大是伺候莊稼的一把好手!家裡六畝地全靠他!他媳婦是鎮上姑娘,幹不來這些,但刺繡活兒好,能賣錢!”
“真是過了好多年了,這要不提真快忘了!那些地現在都是林二在種,時間久了還真以為是他家的了。”
林潮生滿意地點了頭,又看向裡長,問道:“方叔,您是裡長,您應該最清楚?我爹的田地可有外賣?可有送人?”
方泉蹙眉搖搖頭,回答說:“沒。哎,你爹是急病走的,哪有機會打算這些。”
林潮生點頭,扭過身朝林錢氏攤了攤手,露出一臉無奈表情朝人聳聳肩。
林錢氏:“……”
就吃個雞,眼瞅着要把自家的田地吃沒了,林錢氏真恨不得撲上去抓花這哥兒的臉。
可陸雲川的臉色實在難看,像堵人牆般杵在後頭,一雙招子發着寒光直勾勾盯着她,仿佛一匹餓狼。
林錢氏覺得,這要不是人多又有裡長在,隻怕他真敢沖前來打人。
瘸着腳的林田山跳了起來,又氣又急,“生哥兒!做人可不能這麼忘本!你爹娘死了,是誰把你拉扯大的!那田地是你父親死前說好了留給我的,說田地給我,讓我好好照顧你!是他走得急,來不及找裡長重立契書!”
這事兒全靠他一張嘴說,誰知道真假?
林潮生眯眼笑,反問道:“那二叔說說呗,您是怎麼‘好好照顧’我的?”
"是,一天隻給吃一頓?還是大冬天攆到河邊洗衣裳?還是後來差點病死,就給我攆出去了?您說說,侄兒聽着,侄兒認真聽。隻可惜是過了清明,不然侄兒得請您到我爹墳前說,诶,我父子倆一塊兒聽!”
林田山:“你!你!你……你這小哥兒!”
林田山被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吸口氣還打算繼續卻被白斂一巴掌摁回闆凳上。
白小大夫闆着臉恐吓:“看傷呢!腿還要不要了?”
這麼一比,那肯定腿比田重要,林田山被吓得又縮了回去,一句話不敢說了。
正是這時,林家院子裡走出來一個年輕人呢,瞧着有二十多歲,身穿一件長衫,頭紮黑色儒巾,是書生的打扮。
瞧裝束就知道來人是誰了,林家二郎,林章文。
林章文眉頭緊鎖出了門,先是不耐地問道:“鬧哄哄的幹什麼呢?還讓不讓人溫書了!”
說罷又看到臉上被抽了巴掌,眼睛也哭紅的林錢氏,連忙走過去把人扶住,一臉焦急的模樣,“娘!您這是怎麼了?誰欺負您了?您和兒子說!”
林錢氏像是真受了欺負般,反身抱住林章文景哭了起來,嘴裡喊道:“二兒啊,你可得幫娘!你看看,娘都要被這些人欺負死了!”
哭得鼻涕眼淚橫流,剛還一副心疼焦急模樣的林章文皺眉更深了,有些嫌棄地看着被弄污的青衫袍子,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到底沒把人推開,還假模假樣地安慰了兩句。
又問林錢氏到底發生了什麼,林錢氏自然全說了,但隐了自家的惡,誇大了别人的話。
聽完了,林章文扭頭看向林潮生,先是皺眉,然後歎了氣,“原來是生哥兒。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當時你病重,家裡沒有餘錢治你,若不把你送到陸獵戶家,你哪還有活命的機會?你以前也是個聽話的,怎麼成了親反而不懂事了?”
他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林潮生卻聽得發惱。
活命機會?可原主真是沒有活命機會,他不是運氣不好染了惡疾,而是被這一門心狠歹毒的人逼死的。
林潮生先是冷笑一聲,然後盯着林章文打量一圈,慢悠悠說:“見了二堂哥,我才是真信了,真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你真是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