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章文氣結,怒火沖沖瞪着兩人,手指着他們發抖。
可最後,他沒有再争辯,而是甩了袖子沖林錢氏吼道:“娘,田地還他們吧!”
林錢氏吓得一抖,連忙撲前去又抱住林章文的胳膊,哭喊道:“我的兒,不成不成啊!六畝地啊!這本是阿娘留給你娶媳婦的!”
看林錢氏舍不得的樣子,林章文氣得跺了跺腳,沒好氣道:“娘!你沒聽見嗎!不給他們,他們就要去我書院鬧!”
林錢氏一頓,但還是舍不得拿出這幾畝好田,“這……我不信!他們敢!我兒是要當官老爺的!他們怎麼敢得罪你!”
林潮生白了這對奇葩母子一眼,又沖着屋裡喊了起來:“大堂哥!大堂哥在麼!出來算算啊,二嬸沒給你留田地?咋全是二堂哥的?”
不過可惜,林家老大還真不在家。
今兒一早就鬧了起來,大兒媳婦覺得家裡烏煙瘴氣,又恨公公亂教娃,害得她兒子也差點被狗咬,哭得險些斷氣。最亂的時候,就扯着兒子回了外村的娘家。林茂樹瞧媳婦帶着孩子跑了,也顧不得爹娘忙追了出去。
他雖然不在,沒看到這場好戲,但瞧熱鬧的村民卻不少,這“六畝地全留給林章文”的事兒也遲早傳進他耳朵裡,到時候林家還有的鬧。
再說回來,林錢氏一聽這話就氣得嚷開了,撲上去要撕扯林潮生的臉。
“你這小王八羔子!你說什麼呢!”
林潮生卻靈活得如一尾魚,立刻貓腰躲到了陸雲川身後,陸雲川沒動兇惡的林錢氏,而是擡起腿直接将她身邊的林章文踹翻了,“再靠過來試試!腿給你踹折!”
林章文摔了個狗啃屎,林錢氏又是一通哭天搶地地嚎,立刻手忙腳亂地把人扶起來,邊哭還邊罵。
“喪良心、砍千刀的!你們也一個個都是睜眼的瞎子,眼看着我們母子被人欺負诶!”
方裡長眉頭皺得死緊,看了林錢氏就覺得頭疼,他捂着額頭說道:“别鬧了!要不是你又想撲上去打生哥兒,人陸小子能動手?人護着自個兒夫郎還有錯了?”
說完,他歎了口氣,又繼續問:“這地到底咋打算的?還嗎?”
方泉可還記得林章文方才的話,又提了一遍。
林章文正打算說話,林錢氏忙把人扯住,又連連搖頭,“那田地就是咱家的!還什麼還!他想要,那就花錢買!一家寫不出兩字‘林’字,我也不擡高價,就按市價賣!”
自個兒爹娘留下的田地,要回去還得花錢?方泉沒聽過這樣的笑話,當即就給氣笑了。
林章文還在着急,大概是真被林潮生之前找書院的話吓到了,扯着林錢氏的袖子急得嘴裡都要長燎泡了,“娘!”
不止林錢氏不樂意,就連林田山也不同意,他先瞪了林章文一眼,罵道:“真是供錢把你養得啥也不懂!田地都敢随便給出去!那可是六畝地!”
聽二老都不願意,林章文急得大喊:“爹!娘!到底誰不懂啊!這事兒傳到書院去,我還怎麼考科舉!别說今年考秀才了,我童生的名頭都要被薅下去!十多年的書算是白讀了!”
林章文閉着眼怒喊了出來,吓得林田山和林錢氏都縮了縮脖子,林錢氏更是神色不自在地小聲嘀咕:“哪有那麼嚴重……上頭還管别家的家事?”
方泉倒在一旁闆着臉點了頭,冷聲說道:“考科舉也得考察人品,像這樣強占田地的人家,可不敢要。”
林潮生縮在陸雲川身後,扒着人的胳膊又開始說話了。
“嗯。到時候我就到平蒼書院門口蹲着,裡頭出來一個我講一個,出來一個我講一個,我還做傳單到處發!”
“诶,二堂哥知道啥是傳單不?”林潮生盯着林章文問,又把“傳單”的意思和人解釋了一遍,然後繼續說,“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震驚我全家,某林姓童生竟教父母搶占大伯田地》!”
林章文朝人吼:“我沒教!”
見二兒氣紅眼,林錢氏忙把人按住,撫着背順了兩下,哄小娃娃般哄道:“二兒,甭信他!他故意吓唬你嘞!”
愚婦!真是愚婦!林章文見自己娘親還一副不當回事的模樣,更是氣惱,沖着人拔高聲音喊道:“娘!”
喊罷,他擡手拽下頭上的儒巾,狠狠摔在地上,怒道:“要是這樣!我還考什麼秀才!幹脆脫了長衫,明兒和你們一塊兒下地好了!不讀了!”
這一下可把林錢氏吓壞了,瞧着發了狂的林章文好一陣發愣,嘴皮子都在哆嗦。
不過林章文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他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樣子,能下地才是奇了。
林潮生果然笑話起來:“真的假的?二堂哥,你分得清麥子和稗子嗎?曉得啥時候收花生不?知道青頭菜生蟲咋治不?”
要說林章文也是農家書生,可他就是不知道,家裡把他當菩薩供着,從來沒讓他沾過地裡活計。
“夠了!”
這時,林田山一聲厲喝,他腳上痛,也沒有站起身,隻坐在椅凳上冷冰冰地盯着林潮生,那眼神陰冷,如一隻劇毒的蛇。
他瞪着林潮生,話卻是沖着林章文說得:“糊塗的東西!花這麼多錢把你教成這樣,對着自己老子娘也敢大呼小喝的!你懂個屁!滾回屋裡看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