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個月前發現的。”不等榆西辭回答,宋綦自顧自地說起來:“讓我猜猜啊,半年?一年?兩年?三年?”一直到宋綦将年限加到七年的時候,榆西辭都毫無反應。宋綦又說:“我記得他一畢業就進了你的公司吧?之前聽說他還拿了個什麼十年工齡的紀念金徽章?”
說到這裡,宋綦突然瞪大眼睛,震驚道:“你别告訴我,你們這麼搞,搞了十年啊?”
榆西辭終于給了他一個眼神。這可讓宋綦驚訝得如寒蟬般啞然了好幾秒,他在三個月前秘密發現好兄弟跟言青慮暧昧不清,激動之餘,當時的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神探再世、慧眼如炬,聯盟情報署必有他一席之位啊!
結果呢!這兩個人!竟然已經搞在一起!十!年!了!
算了!他還是老老實實當他的行長吧!情報署的位置不是他該肖想的。
宋綦幽幽地問出了一個他最想知道的問題:“你喜歡言青慮嗎?”
這個問題讓言青慮心弦緊繃,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手背上的螢火蟲飛到他的手機上,手機屏幕依舊亮着,界面停留在他跟榆西辭的對話框,輸入欄裡有一條将發未發的短視頻。他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就在他以為宋綦的這個問題依舊得不到答案的時候,榆西辭沒什麼起伏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不喜歡。”
言青慮自嘲地笑了下,他努力地眨了好幾下眼睛,逼退哽在喉間的悶,但還是如墜絕壁深壑,無數苦與酸交錯着刀子似的一片一片剜着、刮着、刺着他的心髒,他幾度調整呼吸,還是無法緩解撕心裂肺的痛。
他明明早就知道答案,為什麼非要親耳聽到才甘心呢?親耳聽到也就算了,為什麼他還是會心痛?會難過?他甚至開始怪起自己沒有早點離開。
在湖邊看夜景,不也一樣嗎?為什麼非得來樓上看?看到一半聽到别人說話,應該趕緊離開,為什麼非得留下??聽個明白,聽到自己心裡進了玻璃碴就如願了是吧?
這麼漂亮的夜景,看到拍到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發給榆西辭?榆西辭那樣的人,什麼東西沒見過?需要他拍給他看嗎?
言青慮删除了那張沒來得及發出去的短視頻,撤回了千挑萬選的夜景圖。螢火蟲被他的手指打擾,亮着腹部的小燈籠,帶着言青慮心裡一點一點的光亮飛走了,卻沒有帶走他很多很多的痛楚。
後面的談話内容已經不重要了,他木然地回到房間,打開另一個沒有開過的行李箱。
他這次出來帶了兩個行李箱,一個用來裝他跟榆西辭的服飾,另一個用來裝外采植株用的探測儀、采集器和冷凍微倉。
他原本打算明天白天去附近的山谷看看是否能遇到基因活躍度比較高的植株。但現在他必須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他從行李箱中拿出一個形似卡片的探測儀放進口袋,又将剛剛充滿電的手機放在桌面無線充的基座上,便出門了。
走到酒店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剛才告訴他秘密露台景觀位的服務台小姑娘,小姑娘應該是剛好下班,已經換下了工作服,穿着自己的小碎花連衣裙,這讓她本就稚氣的臉蛋透着一股天真。
見小姑娘看着自己,言青慮朝他微笑點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小姑娘叫住了他:“言先生,您要去湖邊嗎?”
言青慮說“是,”小姑娘朝他笑笑,熱心腸地說:“您可以往右邊走,第一個路口左拐後走個10來分鐘,就能看到一個夜間露天電影院。這個時間點,第一場應該結束了,您走快點,沒準可以趕上第二場的開頭。”
言青慮說“好”,然後擡步左轉,走向另一個方向……
他最終還是沒能完成外采的探測,因為探測儀也沒電了……
他隻能漫無目的地沿着湖邊小徑慢慢走着,在紛擾茫然的思緒中,榆西辭那句話反反複複紮進他的腦子裡,紮得次數多了,竟開始讓他享受起這份痛。他覺得可以更痛一點,好讓身體開啟防禦機制,别再産生不該有的感情。
喲——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喧鬧聲。言青慮踱步走近。
原來是求婚啊……
他正欲離開,看到準備求婚的男子手捧一束紅玫瑰,對站在他對面的女生說:
“對不起,你已經很漂亮了,希望你别介意我做的這些。”
男生對他的朋友使了個眼色,人群中有個人立刻沖到女生的背後,把事先準備好的頭紗為她戴上,然後迅速離開。還有幾個人舉起相機和便攜式補光燈對着兩人。
看來男生是希望能讓自己心愛的女孩不留遺憾,才準備的這一切。
他單膝跪地,手托戒盒,虔誠無比地說:“實不相瞞,這個場景我已經在腦海中演練過無數次,我去網上找了很多别人的求婚詞,并将我覺得最浪漫的語句組在了一起,寫在小紙條上。但現在我已經緊張得連紙條上的第一句都不記得了。”說到這裡,男生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個皺皺巴巴的紙條給女生,看樣子是他翻看過無數次的求婚小抄。
“但我現在隻想把我内心最真實的想法說給你聽。”男生鄭重地喊了女生的名字,“許星,我真的很愛你。雖然我目前沒有辦法給你多麼富裕的物質生活,但是我工作穩定,收入也還算不錯,名下房車沒有貸款,父母健康。”男生似乎也意識到這些話實在跟浪漫不沾邊,又道了一次歉:“對不起,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我有能力與你在一起,我會全心全意愛你照顧你。可以允許我走進你的餘生嗎?”
“我唯一的星星,你願意嫁給我嗎?”
女生早已哭得不能自已,隻能不斷點頭。男生為女生戴上戒指後,在女生的無名指上落下一吻。
螢火蟲漫天飛舞,男生在好友的見證下,求得了屬于他的星星。
言青慮整個人隐在一棵沒有燈串裝飾的樹下,看着這一切,神色難辨。
他就像一隻肮髒陰暗的老鼠,窺視着别人純潔光明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