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長街之上已無人迹,四周安靜非常。
刑查司門前的燈籠被風吹起,光影晃動,落在兩旁的石獅之上,威嚴又肅穆。
監牢的廊道上,緩緩響起一陣輪子滾動的聲音。
男人一身墨色錦袍,雖是坐在輪椅之上,凜冽淩厲的氣場卻未減分毫。
刑房之中,陰暗森冷,混着淡淡的血腥味。
李誠雙手雙腳戴着鐐铐,被差役推倒在地,待瞧見從門外進來的人時,瞬間瑟瑟發抖。
“國公爺,國公爺...”
“我沒想着要害你們的,求您明察啊。”
他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全然沒有往日裡風度翩翩的侯府世子模樣。
褚骁睨他一眼,聲音森冷,“今日本官坐着輪椅來的,全托李世子的福。”
“我...國公爺,我沒想着害您的,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我沒想到那輛馬車會變成那個樣子...”
他雙手作揖不斷叩首,鐐铐上的鐵鍊嘩啦作響。
牧庚将此前齊瑾承親審過後,讓李誠畫押的供詞拿了過來。
褚骁隻是淡淡掃了幾眼,道,“入了刑查司,那便從頭開始。”
“本官奉勸李世子一句,最好知無不言,否則...”
他後半句話說得慢條斯理,語調稀松平常,卻兇狠森冷得叫人直打顫。
李誠哐哐哐又磕了幾個頭後,顫顫巍巍将在玉華山發生的事全都交待清楚。
所言與齊瑾承之前審問出來的供詞并無二緻。
但褚骁還是從中尋到些蛛絲馬迹,沉聲道,“李世子是不是還忘了些什麼。”
“什麼?”李誠一臉懵,“國公爺,我真的全部都說了...”
“車軸上的裂痕。”
“車軸...”李誠似是想起什麼,慌忙道,“我就用小刀劃了一點點,真的就一點點。”
他一邊說一邊捏起指尖,急切地想要證明。
可褚骁沒有應,隻是漠然冷凝着他。
李誠都要急死了,又開始磕頭,幾乎快哭了,“國公爺,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啊。”
“我原本...原本是想着在車軸上做些手腳的,可是我也知道,若是車軸斷了,那馬車極有可能側翻,後來我就...就朝缰繩下手了。”
他是想制造意外英雄救美,但他從未想過要傷害沈攸啊。
車軸那麼重要的部件,若是斷了,那沈攸非死即傷。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聞言,褚骁眸色寒沉。
出事那日下了場大雨,山上的所有痕迹都被沖刷殆盡,但好在齊瑾承帶人搜到了一些馬車殘骸。
從殘骸斷截面來看,車軸被人故意損壞,是最終導緻馬車失控側翻的主要原因。
李誠的供詞前後一緻,說謊的可能性很小,應是有人想要借刀殺人。
對沈攸下手...
又或者說,對他下手。
褚骁擡眸掃了李誠一眼,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自己推着輪椅出了刑房。
而李誠沒得到他的回應,托着鐐铐在後邊膝行求饒。
“國公爺...”
“國公爺饒命啊...”
褚骁沉着臉沒有回頭。
陰暗的監牢走廊之上,男人冷硬的輪廓在廊燭的映襯下,越發淩厲。
——
從玉華山歸來的這幾日,臨安城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盛夏多雨,但好在今日這雨并不大。
承德侯府中。
顧凜忱坐着輪椅,牧庚在他身後撐着傘,主仆二人一邊往雁聲堂去,一邊低聲說着話。
不知是說到什麼,男人凜冽的眸色中閃過沉沉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