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過了兩年,直到他十三歲去國子監上學了,回過神來,才發現父皇已經很久沒抱過他了,他也不再是小孩子的模樣。
到如今。
懷雍漸漸長大。
他身邊的同伴小男孩長成了男人。比如赫連夜,從去年開始就突然開始蹿高,已經比他高一個頭,肩膀寬很多,胳膊也很粗;盧敬錫本來同他一樣白淨秀氣,但是今年也開始有了男人的硬朗輪廓。
隻有他,還沒褪去稚幼陰柔,還是分辨不出男女。
父皇要他長成一個男人。
他也想要成為男人,但他就是沒有男人樣子,他自己也着急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男人還是女人,又或者就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懷雍不敢忤逆父皇,戰戰兢兢地說:“我、我也覺得我還小,再過幾年再談那件事也不遲。”
父皇問:“你知道怎麼睡女人嗎?”
懷雍心尖猛地一跳,差點蹦起來:“不知道。”
懷雍的身材小,手也小,被父皇完全握住。
他低着頭,聲音越來越輕。
父皇掌心的溫度其實沒有變,但他就是有一陣一陣被灼燙受傷的錯覺。
父皇捏了捏他的指尖,不緊不慢地說:“女人的身體與男子不同,到了一定的年紀,她們會長得與男人愈發的不同,女人的胸/膛不是平坦的,會長出柔/嫩的胸/乳,腰/肢也會變得更細,腿/間……”
話還沒說完就被懷雍打斷了,他聽不下去了:“兒臣知道的,父皇!”勇氣在第一句話就用完了,他别過臉,聲音和肩膀都在發抖,“别、别說了,父皇。”
“哈。”父皇笑了起來,“你看看,雍哥兒,看你膽子小的,隻是跟你說說而已,沒說完你都羞成這樣。找女人?哈。别到時候真的見了,羞得昏過去。”
懷雍悶不作聲。
父皇摸摸他的頭發,說:“不過呢,我們雍哥兒遲早要長大的,也不用怕,有父皇在呢。”
懷雍含糊地“唔”了一聲,權當是回答了。
好不容易應付了過去。
父皇啟程回宮歇息。
懷雍洗漱過也要睡下了。
脫掉了白日裡繁複的錦衣華服,隻着單衣的懷雍看上去身子纖薄極了,若說是男子,絕沒有那麼粗糙,可若說是女子,又不夠柔膩。
越是在成長,懷雍越是不想去看,這個畸形的惡心的身體。
——“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去上陣殺敵,封狼居胥嗎?”
懷雍一閉上眼,赫連夜對他說的話就在他的腦海裡反反複複地響起。
過了大半天了。
也不知道是在對誰回答,他輕聲說:“想的。我想的。”
躲在父皇的羽翼下固然可以遮風避雨、榮華富貴,但他還是無法遏制地渴望着宮外的世界。
他想去遠點,再去遠點,看看畫上的大好河山。
他也想要有所作為,而不是困居宮中,荒廢年華。
要等到他成親了,父皇才能對他獨立而放心嗎?
可他什麼時候才能成親?
懷雍想到了踏春宴。
過兩個月,在皇宮的禦花園會舉辦一場宴會,屆時,全京城的貴女們都會被邀請。
名為賞花,實則是貴族世家之間相看未婚孩子的品質。
到時候還會進行文試與武試,讓适齡的少年郎們展現自己的風姿。
他能不能去參加呢?
要是他參加,那他一定想要拿到第一。
讓那些人知道,他是有男子氣概的。
……
懷雍心煩,一連幾日冷落赫連夜,除了“嗯”“哦”這樣的回應,多的半句話也不肯說。
這天沒下雪,出了太陽,倒有幾分暖和。
午歇時,赫連夜非來找他,拉了他到私下單獨說:“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懷雍和他拌嘴慣了,更何況這回他們吵完架還沒和好呢,便沒好氣地說:“能是什麼好東西?”
他自小到大都不缺好東西,等閑的玩意進不了他的眼。
赫連夜嘻嘻一笑,變戲法般從懷裡掏出個布包,上好的錦緞,打開,裡面放着一塊香噴噴的掉渣燒餅,他獻寶道:“你之前不是想吃來着?他們不許你吃宮外的東西。我要是正大光明地拿出來,你哪能吃得到?你摸摸,還是熱的。”
懷雍愣了一愣,臉上融冰似的露出個孩子氣的笑,星眸亦是一亮,高興地接過餅來:“你這家夥,慣會使些鬼蜮伎倆……”
說罷,便要一口咬下去。
還沒咽下去呢,赫連夜先急匆匆開口,耍賴地說:“喏,吃了我的餅,可不能再生我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