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一個小時前,門診大樓人來人往,醫生低聲說這麼幾句關照,外面的真聽不清楚。
可惜現在周圍環境太安靜了,江知羽甚至懷疑最後一段話會蕩出回音。
他沒有這麼丢臉過,被醫生提醒自己所遇非人,選男人的眼光疑似不太好。
江知羽沮喪着不吱聲,悄悄地用餘光觀察着身後情況。
“對了,門診部其他地方下班了,你去外面配藥也行。”
醫生打印完單子,仔細關照:“用藥方法和次數在上面都有寫。”
江知羽随之收回注意力,其實這次特意跑一趟醫院,不止是因為紅腫和咬痕。
他繼而含蓄地提起,自己是不是應該做一些風險阻斷。
醫生立即意會:“你沒用避孕套?”
江知羽聽不得那麼赤i裸的詞,尤其物品的使用者就站在不遠處。
他内心幾乎是崩潰了,因為對方的存在感強烈,自己臉頰還知道泛紅,一直染到了耳朵根。
“應該是用了的。”江知羽麻木地應聲,恨不得找個角落遁走。
他的音量越來越弱:“但整個過程有點亂,是不是都記得用,我印象裡模模糊糊……”
說完,江知羽再一次沒憋住,往門口的方向瞟。
寬敞明淨的走廊盡頭,戚述衣冠楚楚站在那裡。
身高少說有1米87,渾身打理得沒有褶皺,紐扣系到最上面那顆,看起來有幾分禁欲。
這道身影落在江知羽眼底,他還能清清楚楚地報出對方的三圍數據。
然而,江知羽忍着腿根處的酸意,根本沒有欣賞的心思。
狗男人有模有樣,瞧不出來半點失态,江知羽視線有點涼,刮骨刀般想把這人剔幹淨。
在江知羽旁邊,醫生不明白這位患者怎麼突然有了殺氣。
醫生結合情況産生了糟糕的設想:“話說你需不需要報警?”
江知羽再次回過神來,頓時沒了氣焰,又開始難為情。
論這場事故的起因,可能是對方率先報警。
看他不假思索地搖頭,戚述聯想到他早上的落荒而逃,沒有克制自己的細微動靜。
聽着像笑,卻夾着一點幸災樂禍。
這惹得江知羽鬧起别扭,哼哼着擡起下巴,故意擺出高傲的模樣。
他倆隔空發脾氣,醫生則兢兢業業。
“那性對象有感染指标是陽性?符不符合高危條件?”他問。
面對醫生,江知羽瞬間老實了。
“體檢報告很健康,但我還是不太放心。”他用後腦勺沖着戚述,規規矩矩地說。
醫生詫異:“多大點事,你找他确認一下啊?或者把他抓過來化驗,省得你背地裡亂猜。”
江知羽自幼來醫院就很乖,配合治療不吵不鬧,被護士驚訝過怎麼有這麼懂事的小病人。
如今身體抽條,心智成熟,卻低着頭支支吾吾。
“不夠熟,沒那麼大的本事去抓他,所以來看醫生。”
醫生匪夷所思:“昨晚剛上過床,把你折騰成這樣,難不成他現在就跑沒影了?”
雖然跑的人是自己,可江知羽一副受害者姿态,滿臉單純地點點頭。
醫生見多識廣,能推測出大概狀況。
他一猜一個準:“你們太不靠譜了,你和他是哪種不熟?不知道人家真名,也不知道人家背景,就知道長得有多帥?”
江知羽:“。”
醫生讓他往後多加注意,再開了化腫的藥膏,指示他去隔壁機構做風險篩查。
快速法半個小時就能出結果,要不要吃阻斷藥自有判斷。
江知羽禮貌地道謝,醫生繼而看着門口,登時感到困惑。
“怎麼您也要跟着走了?”他問戚述。
戚述說:“我的情況差不多。”
他頓了頓:“而且我被硬塞了一大疊錢,感覺我遇到的更不是什麼好人。”
醫生:???
開玩笑的吧,是誰膽大包天嫖了投行的首席啊?
他發出飽含同情的感歎:“天哪,你倆怎麼都撞上渣男?”
江知羽:“……”
他不由地瞪了身旁的人一眼,戚述微微偏過頭,緩慢地勾了下嘴角,瞧着很是紳士。
通過這個動作,江知羽看清楚戚述有兩顆虎牙,給笑容增添了幾分惡劣意味。
被衣物擋住的牙印還隐隐作痛,江知羽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脊骨發麻。
他感覺不妙,如獵物嗅到陷阱氣息,迅速與人離遠了些。
但離得再遠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這會兒要結伴去機構,彼此根本就分不開。
江知羽被弄得狠了還沒恢複,這時候堪堪支撐,裝得一切如常。
與此同時,他小心翼翼地觀察戚述,這人平時作風應該很利落,走路都比大多數人快。
最開始他還能跟上節奏,但步伐逐漸有些踉跄。
這時,戚述接到一通電話,江知羽看到聯系人備注上寫的是“媽媽”。
他新奇地豎起耳朵,對方也沒避開自己的意思,手機裡傳來女人的聲音。
“吃晚飯了麼?”女人問,“阿樹,這幾天應酬多不多?”
江知羽機靈地捕捉到信息,原來這人在家叫做阿樹。
“還沒,剛下班不久,待會兒就去吃了。”戚述淡淡地回答。
戚母道:“别人讓你去的那些酒水局,能推就推了吧,飯桌上烏煙瘴氣的,不如回家吃點幹淨的熱菜熱飯。”
“嗯,我知道。”戚述說。
戚母鋪墊完,提議:“既然你還一個人餓着,要不要到這邊來?今天我們多做了幾道菜。”
戚述熟練地編造借口:“我這邊有點小事,應該趕不上。”
聽着他的語氣不太尋常,戚母低聲問:“你旁邊還有人陪着?”
“對。”戚述這次沒撒謊。
戚母後面說得很輕,江知羽聽不清楚,之後看戚述挂斷電話,随即開始拿捏聲調。
“阿樹?你的小名比Alfred好聽,是不是本名裡帶了一棵樹啊?”他試探。
“不巧,沒帶這個字。”戚述說的是實話。
緊接着,他有來有往:“我也知道你家裡怎麼喊你。”
江知羽沒相信:“你又沒進過我家門,請不要造謠。”
戚述學着他陰陽怪氣:“早上我要進門的時候,正好你奶奶和你發語音。”
他停了半秒,開口:“絨絨?”
奶奶這麼喊的時候,夾雜着蘇州方言,戚述字字清晰,另有捉弄意味。
江知羽向來伶牙俐齒,不可能一被調侃就啞巴,當即拒絕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