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過剩的信息量壓垮,他不得不接受一個讓他痛苦不已的事實。
為家裡采購,裝修屋宅,難道這不是扮演一個好丈夫該做的事情嗎?盧森覺得很疑惑。他想白唯一定是在心疼錢。
白唯正在把印着鑰匙的兩枚肥皂藏在床下。這張床的面積實在是太小。睡一個人或許還綽綽有餘,給白唯和盧森這樣的兩個人睡,恐怕是要讓他們擠作一團了。他正想着,卻聽見盧森說:“親愛的,我現在也不算是坐吃山空。做修車店也是會為我提供一定收入的。”
修車店?收入?就這家?
白唯過去沒來盧森的這家修車店看過。如今看來,它靠近公路,卻并不是一條常有人通行的公路。它距離小鎮不近,平日裡也應該沒有許多人會來這裡修車。盧森每個月豐厚的收入一下子變得可疑起來,但白唯實在是不懂修車經營,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店裡的賬本是放在櫃子裡嗎?”白唯問。
他一開口,一滴冷汗便從盧森的腦後滴下了。
盧森沒想過白唯會想看店裡的賬本,他也實在不能把那寫滿“鳴人”“步驚雲”和“拿破侖”的賬本給白唯看。他假裝答應去找賬本,嘴裡卻說着其他的話轉移白唯的注意力:“親愛的,今天我在黑港城倒是看見幾個奇怪的人。”
“……黑港城裡到處都是奇怪的人。”白唯很讨厭黑港城這個話題。
“他們很不一樣。這些女女男男頂着一頭奇怪顔色的頭發,有的粉有的藍,發型、眼珠和面紋也很奇怪。他們開着摩托在街道上橫沖直撞,說什麼自己穿進遊戲劇本世界裡了,隻有找到所有的連環殺手并幹掉才能回到現實世界。你不覺得他們尤其的奇怪嗎?”
盧森一說,就讓白唯回想起了在黑港城生活的惡心回憶。他厭煩地說:“一群□□飛多了的青少年罷了,比起這個……”
白唯卻想到了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昨天被盧森開出去的那輛車呢?
如果盧森把它當做二手車,賣到了其他人的手裡的話……想到車的下落,白唯覺得自己有必要對盧森态度好點,拉近一下距離。他閉眼平靜情緒,再睜眼時又露出嬌弱表情。
“老公……”
“怎麼了寶寶。”
一晚上過去,白唯終于又叫老公了。那種極其類似“高興”的生理反應又回到了盧森身上。
他看見白唯坐在小床上,兩隻長腿委委屈屈地折着。白唯揉着手腕,貓眼乖乖巧巧地看着他:“老公我掃地好累,你去把房間拖了吧。”
“可是房間不是……”看起來還挺幹淨的。
白唯說:“老公我有潔癖,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去嘛。”
盧森一下子覺得自己犯了好大的錯似的。原來白唯的潔癖竟然這麼嚴重。明明他以為這裡已經很幹淨了。
但他也松了一口氣。因為這下他就不用把賬本拿給白唯了。看來以後開修車店也不能總這麼偷奸耍滑,他得想個辦法,進一步地洗白自己的收入。就像一個真正的丈夫一樣,每日為了家庭的收入殚精竭慮,總是把洗幹淨後的錢帶回家裡。
二人各懷心思。盧森拎着拖把拖地,白唯坐在床上看他。他假裝不經意地說:“老公,你之前那輛車放到哪裡去了呀?”
“我停在車行。哦,我打個電話,讓他們自己把它處理了。”
盧森說着就要打電話,白唯連忙攔住了他。
“老公,那輛車還可以用,怎麼就這麼賣了。”白唯嬌嗔道,“二手車要折價很多的!好不劃算。”
“……那怎麼辦?”
盧森坐在床邊拿着手機。他的妻子從背後抱住他。盡管隔着睡衣,他仍然能感覺到那薄薄布料下的柔軟身體,和那溫熱的、一下一下的心跳。
原來,吹枕頭風是這種感覺——白唯這樣想。
原來,夫妻溫馨夜話是這種感覺——盧森這樣想。
“開回來繼續用,反正我們的車庫又不是放不下。”白唯說。
“但我們已經有兩輛車了,把它開回來也沒什麼用。而且我們已經有一輛SUV和一輛轎車了,不如再買一輛跑車……”
盧森忽然覺得,買一輛敞篷跑車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他要買一輛紅色的跑車,那一定很襯白唯白皙的膚色。到時候他開車,白唯坐副駕駛,他們可以一起在海濱兜風。他會把能跑得像一道閃電的跑車開得很慢,這樣所有人都能看到,漂亮的白唯坐在他的副駕駛。
世界還真是奇妙。過去,盧森是怪物雇傭兵,在戰亂的國度裡執行各種任務,搶走各種珍貴的藏品,卻把它們放在暗無天日的保險櫃裡。他有許多錢,卻不花錢,平日裡也隻能感受到空虛。就連最初找到白唯時,他也隻是想着,眼前這個人可以幫他洗白身份,讓他在和平的人類國度裡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繼續安然成功地活下去。
可現在,他卻因為認識白唯而發現了花錢的一點妙處——想着自己花出的錢都會成為和白唯共度的時光裡的一部分。他忽然覺得這世間好像也沒有那麼無聊了。
盧森竟然繼續反駁。白唯隻能用手緊緊抱住盧森的腰,咬牙切齒地撒嬌道:“老公!你為什麼就是不聽我的!”
腦内靈光一閃,白唯又道:“我是你的妻子,難道我沒有對我們的财産的處置權嗎?你為什麼要背着我賣車。你今天可以賣車,明天就可以賣家具,到後天,你豈不是想賣什麼、就賣什麼,想瞞着我什麼,就瞞着我什麼……”
說着,他垂下眼眸,眼淚已經瑩瑩爬滿了眼眶。盧森立刻道:“我明天就讓人把車開回來。”
“謝謝老公。”白唯趴在盧森的肩膀上,嘴角露出微笑。
雖然知道自己設下的機關大概已經失效。但想了想,白唯還是說:“老公,你自己去把那輛車開回來。”
“為什麼?”盧森不理解。
白唯說:“罰你,誰讓你背着我偷偷買新車的。我就要你自己把車開回來。”
雖然覺得自己這話很惡心,但白唯擔心說服力不夠,他側過頭,又往盧森的臉上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親着親着就習慣了,這次親臉倒也沒有讓白唯覺得如第一次一般頭皮發麻、像是在親吻死人的臉。
可盧森竟然啞着嗓子說:“隻是親一下嗎?”
“老公……”盧森怎麼還要拒絕他,白唯有點惱火了。
拖把被扔到一邊。盧森反過身來,把白唯壓到床上。四隻長腿擠成一團。
“我還想要點别的。”盧森俯視着白唯,充滿侵略性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