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日實在不方便。”他顧忌背上的傷,不想再撕裂一次,便說:“過段日子我再來找大哥,可行?”
“你愛來不來。”賀長期“啪”地關上門。
那就是行了,賀今行露出笑容。
頑石齋裡安安靜靜,舍友還沒回來。
他将黃麻紙堆在櫃子角落,取了一刀來裁成合适的大小,放于書案一角取用。
剛做完,就聽房門被敲響。
門外的人撐在門闆上,賀今行一開門,人就撲到了他懷裡。
冷氣立時纏上來,仿佛抱着一塊冰。
他心道不好,這人怕是愫夢發作了,低聲問:“你怎麼樣?”
陸雙樓擡起一張冷汗涔涔的臉,抖着唇說:“同窗,我好痛。”
“你且忍一忍。”賀今行立刻半抱着他進齋舍,把人帶到自己床前,“躺下或許好受些。”
他小心地扶着對方躺下,抖開櫥櫃裡的兩床被子給人蓋好,剛要起身就被抓住了一隻手臂。
“我想要,”陸雙樓艱難地眨了下眼睛,“藥。”
“我這就給你找。”他不自覺放軟了語氣,仿佛誘哄一般,拍了拍對方的手背,“你先把我的袖子放開。”
對方靜靜地看他片刻,撒了手。
賀今行站直了,環視屋内,心念電轉。
愫夢發作起來令人生不如死,同窗信他的話沒用蜃心草,他就得想法子替人渡過這一回。
可他的血亦是劇毒,能不給人服第二次就最好不用。
他狠狠咬了下唇,猛地想起還有傅家小姐給的香丸。
他立刻找出那隻海棠花錦囊,擦了火折子要點燃時,想到書院配的小香爐一直沒用,被他扔到了衣櫃頂上,又去拿香爐。
因當初随手扔到了裡面靠牆的位置,他徒手夠不到,便搬了凳子站上去。
陸雙樓側躺着蜷成一團,盯着他翻箱倒櫃。
額上汗珠滾落,五髒六腑仿佛攪和到了一起,心跳咚咚,一聲大過一聲。
其實比這更痛苦的時候他都能忍過去。今日之所以來,不過是為了再确認心中猜想。
但他看着他這位同窗為他手忙腳亂,身體卻仿佛一下子變得脆弱。
便幹脆放縱一回。
賀今行将燃了香的小銅爐放到床頭櫃上,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個見效很快,就是不知能對你起多大作用,若是……”他說着往床上看去,卻正好見人阖上眼,纖長睫毛在對方眼下投了一片濃黑的陰影,看似累極。
他便住了口,餘音化作一聲輕歎。
賀今行把蒲團搬到床前,拿了本書坐下來。
一時看書,一時看人,再挨一挨對方額頭。
對方神色雖一直是痛苦的模樣,但體溫卻在慢慢回升。
他便知道對方能撐過去。
直到下午,陸雙樓才醒過來。
他睡了長長的一覺,身體虛弱,精神卻異常地清醒。
西斜的陽光在窗棂上折了小小的角度,灑床邊靠着的腦袋上,令後者仿佛也在發光。
他伸出手指在其發間戳了戳。
“嗯?”賀今行偏過頭,輕聲問:“現在好些了嗎?”
他眨了眨眼。
“撐過這一次,以後會好起來的。”賀今行扶着對方坐起來。
陸雙樓撐着床鋪,看他去倒水,瞥見書案上那一抹海棠花。
“同窗。”他就着後者端來的瓷杯喝了口水,“這一回,又是什麼藥?”
“這個不能告訴你。”賀今行把杯子擱到床頭櫃上。
“你餓不餓?”
少年人本就消耗大,一整天沒有進食,自然是饑腸辘辘。
陸雙樓點點頭,起身下床,後知後覺對方一直守着自己。
他微不可察地笑了笑,“同窗,我請你吃飯。”
“好啊。哎,你小心些。”
“嗯……我好像有些站不穩。”
“那你靠着我吧。”
賀今行攙着對方去食舍,用過飯再一起回學齋。
裴明憫在霞光裡等到他倆,說:“五月初五是家祖壽辰。家祖喜少年人,愛熱鬧。今行,雙樓,可願來做客?”
賀今行拱手笑道:“卻之不恭。”
陸雙樓站直了,跟着說:“多謝邀請。”
“好。”裴明憫也展顔一笑。
“我等你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