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溯時失憶這件事很快傳到了戰隊。
自那天起就沒人再探訪過宿時的病房,護工每天會把飯送到他的病房,于是宿時就在和戰隊解約這件事中患得患失,他唯一能仰仗的技能就是職業比賽了,宿時在病床上想了好久,關于身份的疑問,關于那天那個女生話裡的信息,關于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隻是他沒能思考太久,在醫生例行查房說自己能出院的當天下午,他醒來第一天送藥的那個男生過來接宿時出院。
他似乎也知道了宿時失憶的事情,過來時候的态度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冷淡和劍拔弩張,隻是溫和地和他說來給他辦出院。
宿時東西不多,都是一些零散的物件,然後就是一大包藥,四時很紳士地接過他手裡的東西。
“走吧。”
宿時抿了抿唇,然後擡腳跟上他。
上了車宿時還在想該怎麼稱呼眼前的男人。
宿時的名字和四時的職業ID太像了,他叫出口總覺得很别扭,四時看出了他的扭捏,啟動車子的同時問道:“想說什麼?”
“那個……”宿時問出聲:“你叫什麼名字啊?”
四時聞言轉頭看向他挑了挑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聽言言說你是……失憶了?”
宿時點頭。
駕駛座的男人卻輕笑了一聲,那聲氣音裡很明顯沒有友好的信号,宿時瞬間開始無措起來,他神情有些緊張,攥緊身前的安全帶,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咬緊下唇,身子微微往前傾了下,是非常明顯的不安情緒的映射。
宿時的局促和恐慌被男人捕捉到,但對方并不想照顧他,沒做解釋,而是自我介紹說:“我叫江衍時,職業ID四時,你的隊友,打輔助位置。”
宿時想緩解下當前緊張的情緒,硬着頭皮和對方搭話:“江衍時……衍沃綿千和,融合被四時?”
江衍時有些意外他能知道這句詩,點頭應道:“對,我名字和職業ID都取自這裡。”
宿時點了點頭,然後便沒了話聊。
車子裡安靜了将近十分鐘。
宿時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裡幾乎快要窒息,努力在腦海裡搜刮可以和江衍時對話的話題,甚至連腳趾都因為緊張勾起快要抽筋,但很明顯宿時一定會徒勞無功,因為他什麼都不記得。
能和江衍時聊的隻有關于他在戰隊的去留。
宿時感覺自己攥着安全帶的手已經在微微發抖,在車子駛向高速的時候,他終于破罐子破摔開了口。
“對不起。”
江衍時沒有露出任何意外或者疑問的情緒,隻是安靜地開着車。
話說出口并沒有如釋重負,反而因為江衍時的不回應而讓宿時的心提到了更高的位置。
他顫抖着,又輕輕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宿時感覺自己的呼吸在顫抖,他怕江衍時沒有回應,又怕江衍時給到回應,說戰隊和自己解約的事情,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宿時對江衍時有種别樣的雛鳥情節,他的心現在已經墜在萬丈懸崖之上,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他隻能抓住江衍時這根繩索。
在這樣的環境下,宿時還是咬牙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對不起,我知道我之前比賽成績可能不太理想,導緻戰隊目前的排名很低,但能不能給我一次證明自己的機會,如果你們還是覺得我不行再和我解約?”
車子裡依舊隻有引擎的聲音,明明是盛夏,但宿時卻覺得自己的牙關都在打戰,而在宿時被焦慮情緒裹挾的時候,江衍時斜過眼神看了一眼坐在副駕的男生,卧床一周左右的時間讓他瘦了一些,面頰上本該有嬰兒肥的位置凹陷下去,江衍時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對方了。
現在的宿時敏感緊張,但卻坦誠直率。
想到這裡他嘲弄一笑,眼前這個人分明是個騙子,他張口打破了安靜的氛圍:“之前是你和戰隊提的解約,現在為什麼要後悔?”
宿時握住滲滿冷汗的手,緊緊咬住下唇,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然後就聽見江衍時說:“而且……我為什麼要同意,對于IX而言,拒絕你是最佳解決方案。”
江衍時轉頭看向宿時。
面前的男生張了張嘴,幾乎是在瞬間臉上就血色盡褪,隻剩下蒼白,江衍時以為他要說什麼,對方卻什麼都沒有說,整個人倏然卸力,垂着頭,紅着眼眶。
宿時大概能想到這樣的結果,他并不怪對方,隻是心髒從懸崖墜落,總要有一個适應破空後落在地上碎裂的過程。
很難以置信的,江衍時竟然在面前男生空洞的眼神裡看到了絕望,他皺了皺眉,但卻并不想管,宴溯時一個人差點毀了整個戰隊,即便人如今失憶了,他也依舊很難控制自己不去遷怒,而且對方就是個騙子,裝可憐不過就是想要奪取他的同情心……
可是……
想到宿時那雙小狗眼睛和眼裡灰敗的情緒,江衍時煩躁地歎了一口氣。
宿時被他的聲音吓得釘在原地,江衍時踩了下油門,車子的速度瞬間提了起來,宿時感覺缺氧的腦子已經開始眩暈,卻聽到了江衍時接下來的話。
“解約的決議還沒有通過,你暫時不會被掃地出門。”
江衍時把車開得很快,眼角的餘光卻還是看見了宿時強忍不适,卻依舊因為他這句話而變得亮晶晶的眸子。
“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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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之後宿時站在基地門口,跟在江衍時的背後走了進去。
基地裡氣壓很低,江衍時并不憐憫他的遭遇,直接将人帶進了訓練室,猝不及防宿時和其他四個隊友對上了視線。
他有些無措。
在原來的世界宿時不太能算得上是個脾氣好的人,他偶爾也會因為遊戲中遇見笨比隊友生氣罵人,平時和朋友插科打诨更不用提,因此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又敏感的情況,幾乎從未出現。
宿時已經在醫院把IX之前的比賽回顧了一次,面前這三個人都能對上名字,他的衣擺已經被攥得不像樣子,江衍時禮貌替他解圍。
“時間失憶了,可能不太記得你們大家,我給你說一下吧。”
江衍時挨個給宿時介紹了一遍面前的三個隊友,靠在一邊站着的射手位言蹊是個個子不算高的男生,長相清秀,但面色不虞,和宿時想象中一樣是個暴脾氣,他顧忌着江衍時不敢罵出口,隻是将凳子拉出巨大聲響來顯示自己的不滿,在一邊坐着的男生是隊裡的上單位桉葉,他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看,隻有拿着手機在沙發上背靠着門坐着打野選手栀子回頭問了聲江衍時回來了,也沒給宿時留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