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英雄也架不住連天的奔波逃命,尤其是大家越走越遠,隊伍裡大多數人的幹糧也越來越少,就在衆人快要絕望的時候,他們終于從連綿不斷山中走出來,輾轉找到了村落。
看着不遠處隐隐約約的人家,所有人的眼睛裡閃爍出了希望的光芒。
安舒亭拽了拽背上的竹簍大步向前走去,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打量起這個全新的世界。
低矮破舊的泥土屋一排連着一排,行走間黃土飛揚,路上成群飛馳的大白鵝,還有不住咆哮的犬吠,腳下幾坨雞屎看得安舒亭不住皺眉。
此刻,安舒亭終于有了世界翻天覆地的真實感。
與其他已經嘗試着和當地人接觸的逃荒人不同,安舒亭隻看了一眼村口的大石頭上寫着石塘村,便靜靜的望着村北那座帶着桃粉的山巒。
在那裡應該有一座叫做伽藍寺的古廟,而如今他的拯救對象孫悅白就在那裡。
安舒亭記得書中寫過蘇梅生病了,被村裡人指點着去找寺廟裡的老和尚看病。
那樣講究排場的生活讓第一次從村子裡走出來的蘇梅瞠目結舌。
彼時一群豪商雅士達官貴人一邊求神拜佛,一邊流殇曲水,名伶伴身,荒唐又奢靡,也讓蘇梅心底的野望滋生。
而如今隻要順着這座山爬上去,他就會見到那個名伶孫悅白。
想到這裡,安殊亭不再猶豫轉身離去。
直到太陽将要落山,安舒亭一邊擦汗,一邊仰望着高高的圍牆,牆上是一道小門,應該是寺廟的一道側門,門上挂了鎖。
安殊亭皺眉,擡頭目測兩米多高的牆,拿出兜裡的半塊紅薯,狠狠的吃了幾口。
他掂了掂背簍,環顧四周,最終将背簍藏在牆邊的矮樹叢中,想了想,又将裡面的書取出,放進裝糧食的布袋子裡面,用繩子紮成書包的樣式背在背上。
剛騎上牆頭準備跳下去,就被正好在牆邊澆菜的小沙彌吼了一聲:“你是偷菜賊嗎?大晚上的跑這裡來幹什麼,不怕主持抓到罰你嗎?”
安舒亭有些心虛,不知怎麼的竟然跳了下來,又因為饑餓腿軟,隻好用手在背後撐着牆站立,看着到自己胸口的小沙彌,他輕輕咳了一聲:“小師傅,我不是偷菜賊。”再多的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小沙彌不相信,看着他一身破破爛爛,形容潦草的模樣,瞧着和難民似的,尤其是下一刻這人肚子咕咕噜噜猶如驚雷。
他們寺廟裡也常遇見這樣窮苦讨飯的人,隻是敢進來偷菜的這還是第一個,小沙彌心生同情,摘了個黃瓜遞給他:“吃吧,吃了就趕緊走,今日我的晚膳也可以給你分些吃,不過你要幫我把菜澆完。”
安舒亭順着他的手指,看到放着葫蘆瓢的水桶,心裡明白小和尚的好意,忙點了點頭:“沒問題,謝謝小師傅。”語罷,接過小和尚手裡嫩綠脆爽帶着清香的黃瓜。
小和尚去取晚膳的功夫安舒亭兢兢業業的澆水。
為了避免他看着黃瓜流口水,安舒亭蹲着身子,埋頭不去看挂在藤蔓上嫩生生的菜瓜。
就在這時哐當的一聲響,一個穿着青色長衫,手拿白綢的男子,摔倒在地上,本就隻剩了半桶水,此時流的滿地都是,男人手裡白綢也被黃色的泥水浸染,髒污不堪。
安舒亭下意識站起來。
聽見響動,男人半撐起身體,似乎是想要站起來,安舒亭忙過去扶他,卻被對方避開:“别過來。”
男人的聲音輕緩柔亮,卻帶着刻薄入骨的拒絕,天生含笑的桃花眼似乎彎着,偏神色冰冷。
安舒亭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男人沒有看他,沉默的站起身,脊背挺直如翠竹,大概是因為疼痛,眉頭緊緊皺起,白皙的側臉蒙上了薄薄的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