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悅白腳上的傷口很多,有些是舊傷,已經結了疤,新的幾寸長的劃痕皮肉翻開,就在腳的側邊,隻要走路,傷口擠壓就會流出許多血。
算不上十分嚴重,但這個位置十分磨人:“你又不是美人魚,難道還會在刀尖兒上跳舞,你不疼嗎?”安殊亭沒忍住說了句廢話。
他期待着和拯救人的見面,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就他這還叫什麼反派,反正這人壞不壞不知道,總歸是挺慘的。
孫悅白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說的美人魚是什麼,不過一條魚若是在刀尖上跳舞,等待他的命運隻能是被人宰殺煮湯吧。
他面無表情看着身前蹲着的人,雖然對方衣衫破爛還粘着草屑,但那雙手白皙幹淨,溫和妥帖的将自己混合着血水泥水的雙腳放在膝頭。
那雙腳傷痕累累,腳趾有些變形,因為泡了水,這會兒已經泛白。
可眼前人神色肅穆,動作間輕快熟練,沒有絲毫嫌棄。
孫悅白有些相信眼前人是個小大夫了,此刻的氛圍實在平和,孫悅白忍不住出聲問道:“我的腳很醜嗎?”
安殊亭正在處理傷口,聽到對方突如其來的問話,有些懵:“嗯?”
擡頭看了一眼孫悅白,作為一個醫生,誰會注意病人的腳好不好看
孫悅白也覺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愚蠢,沒再說什麼,隻是傾身,擡手拿掉安殊亭頭頂不小心沾到的幹草。
安殊亭視線落在他拈着枯草的指尖,眨了眨眼睛:“不就是正常人的腳嗎?再說一個大老爺們兒,好看有什麼用。”
安殊亭的回答在孫悅白意料之外,可這又确實是這個人能說出的話。
他倏然發笑,雙手撐在木桶上,仰身看着安殊亭,朗聲附和道:“你說得對。”
自己的腳怎麼會醜呢,明明是那群人心醜,看一個男人的腳好不好看,那不就是神經病嗎?他是唱戲的,又不是花樓裡的粉頭。
孫悅白成名多年,哪怕他在世人眼中依舊是低賤的戲子,可他身後依舊有許多追捧的人。
憑着那些巨富豪商,社會名流,千金貴婦們的欣賞維護,已經很少有人會在當面給他難堪,他都快忘記從前被欺淩羞辱的日子了。
今日來了個看不懂眼色的蠢貨,故意針對,搞什麼步步生蓮,硬生生的逼着自己赤着腳唱了一段。
孫悅白微微翹起傷痕累累,被尖銳的石子兒磨出了血的雙腳,眼中陰沉一閃而逝。
明明好好的聽戲,那個蠢貨又跳出來非要顯着自己,嘲諷說自己是假虞姬,一雙大腳醜陋無比,名不副實,那種尴尬的場面,讓其他人都不吱聲了。
想到自己離開時那人高談闊論的嘴臉,孫悅白笑意不達眼底,如同蒙着一層霜霧,讓人窺不清内裡的情緒。
等低頭去看安殊亭時,眼裡的笑意真誠了許多:“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再重的傷又不是沒有受過。”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怎麼會這幅打扮出現在這裡,據我所知寺中最近不接外客。”
安殊亭将綢布打了個小小的結兒,欣賞的看了一眼,手藝還是這麼優秀,并沒有因為換了個身體就有所退步。
他将孫悅白的腳放在木桶上,起身,将襪子和鞋一股腦兒扔進旁邊的空桶裡:“我叫安殊亭,是蘆山縣蘇家村人,前陣子家裡鬧饑荒,逃難逃到這裡的,我上門來就是想讨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