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坐在屋檐下的石階上,安殊亭這會兒一句話都不敢搭,抱着碗哧溜哧溜的悶頭苦吃。
直到收拾完廚房,一起去整理另外一間閑置的屋子時,安舒亭都沉默的像個啞巴。
翌日,台下滿堂賓客,台上燈火闌珊。
安舒亭一改昨日的鹌鹑樣兒,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翹着二郎腿,手掌有節奏的打着節拍,姿态慵懶閑适。
孫悅白一早就過來戲班子了。
他自己在家裡惦記着孫悅白的事情,索性也跑了過來,原本隻是了解下情況,這會兒坐着坐着竟也得了些許樂趣。
前邊的兩場戲很有趣味,如今隻等孫悅白上場,這是今晚的重頭戲。
隻聽得太上鑼鼓喧嚣,安舒亭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把玩着手上的扇子,如在場的所有人一樣目不轉睛的盯着台上。
“細思往事心猶恨,生把鴛鴦兩下分,終朝如醉還如恨病,苦依薰籠坐到明。”
濃稠幽怨字字衷情,人未到,曲先至,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倘若不是提前知道場次,他竟然完全聽不出孫悅白原本的聲音,隻從身型上隐隐能找幾分影子,吳侬軟語,如同鈎子一般在人心尖上撩撥。
“去時陌上花如錦,今日樓頭柳又青,可憐侬在深閨等,海棠開日到如今”,那穿着海棠紅的美人兒水袖舞動,身影如雲似霧,清渺悠然。
安舒亭随意揮動的扇子不知何時落在腿上。
上茶的小童看到他眼睛都直了的模樣,知道這是又一個被孫師兄迷惑的二傻子,長得怪俊的就是眼瞎,他翻了個白眼,接着去給下一個傻子添水。
安舒亭渾然不知自己被鄙視了,直到掌聲雷動,曲終人退場,才有些怅然若失的收回目光。
“你也是孫老闆的戲迷,怎麼樣,孫老闆的戲絕了是吧?”扇子敲擊聲在桌子上響起。
安殊亭轉頭,座位另一邊帶着眼鏡梳着三七分頭的中年人眼含興奮。
“不負盛名。”安殊亭說話間下意識的瞥向台上。
孫悅白撩着水袖,風姿綽約的站在台上,台下的戲迷熱情的往戲台上扔着首飾金銀打賞。
中年人見他心不在焉,順着安殊亭詫異的視線看去,瞬間了然:“美人如花,奢靡妍極,非常人不可供養。”當年不知道有多少蒼蠅圍過去,可惜美人帶刺。
見安舒亭沒反應他自顧自的感慨道:“當年我也為了自己喜歡的角兒一擲千金,好不風流,可惜如今家有胭脂虎,隻能偶爾來看看了。”
他摘下眼鏡,細細的擦拭,戴好:“你眼光好,比那些喜歡歌舞廳的膚淺小子好多了,不過看看得了,孫老闆出了名的不解風情。”中年人看他出神的模樣,好心提點。
安殊亭原本不想搭理他,可他的話實在刺耳,擡眸,淡淡的瞥了這人一眼:“人家戲好,又有錢看着哪裡需要别人供養,而且背後揣測别人的私事不是好習慣。”他不喜歡被人提起孫悅白總是将他與那些風月之事聯系在一起。
看中年人摸了荷包半天扣扣搜搜的模樣,安舒亭刺了他一句:“再怎麼總比藏了私房錢偷偷摸摸來聽戲的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