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走後門進來的安殊亭看着賀知舟又是興奮,又是懊惱的神态,怕他又犯傻了,點了點他的桌子。
“安大哥,以後你就是我大哥,教教我。”賀知舟整個人撲到在桌子上,抓住前桌安殊亭的手。
“旁邊的都要吃人了,差不多得了。”說賀知舟機靈吧,平時也挺會來事兒的,說他是個憨貨,那也沒錯,他們和萬安和就隔了一個走道的距離,無論他們什麼表現都被旁邊的人看在眼裡。
這仇恨拉的。
“坐好,先生來了。”安殊亭的方向正好看見孫悅白抱着書本從門口進來,立刻轉身站起來。
“先生好。”等孫悅白站定,将書放在桌上。
所有學生立刻異口同聲的問好作揖。
“坐吧。”孫悅白微笑,擡手示意大家坐下。
“這節課我們來講上次留下的課業,祁枋柏、萬安和這兩篇做的還算工整,大家之後可以參閱一二。”孫悅白将這兩人的文章分别放到他們桌上。
然後将剩下的都給了賀知舟,由賀知舟一一發給其他的學子。
安殊亭坐在那裡,聽孫悅白講課,雖然這個作業,他也勉強做了,但看着自己這滿紙的紅圈,安殊亭默默的拿了一疊白紙壓住了自己的大作。
“周唐外重内輕,秦魏外輕内重各有得論”,他看着題目時候覺得還行,下筆的時候就不知道從何下手了,就這還是在賀知舟的幫助下勉強寫完了,事實證明賀知舟也不頂用。
他倒也想一洗前恥,但說真的,孫悅白說的他并不是特别聽的懂,再看看大家都一副若有所得的模樣,安殊亭有些無聊的撐着下巴。
安殊亭有動作的時候,孫悅白正好走到他旁邊,一看他這神遊太虛的模樣就知道他是聽不懂了。
想到安殊亭的那篇驚天大作,孫悅白敲了敲他的桌子,低頭看他一眼,施施然的從他身邊走過,也算是難為他了。
安殊亭在孫悅白站在自己身邊時,立刻坐直了身體,沖着孫悅白讨好一笑。
等孫悅白走過,揉了揉有些發昏的腦袋,默默的噓了一口氣,又重新趴了回去。
漫不經心的從背後盯着孫悅白鬓角的一縷青絲,看它随着先生的走動輕輕晃動,明明和他爹娘差不多的年紀,看着感覺卻完全不一樣。
萬安和看了一眼懶散放縱的安殊亭,心情越發不愉,這個不知怎麼冒出來的安殊亭得了先生的青睐,憑什麼能搬到先生院中。
這已經是一種極為親近的距離,最起碼書院中再無其他人能得如此殊榮,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先生對自己仿佛冷淡了許多。
且不說今日安殊亭又憑着一副伶牙俐齒,讓自己吃了個悶虧,萬安和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默默記下了這些。
說起來除了剛剛進書院,萬安和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的虧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安殊亭,将對方一眨不眨的盯着先生的神态看在眼裡。
看着安殊亭哪怕同樣是一身淺墨色外衫,對方依舊是講堂中最亮眼的所在,不僅僅是因為他格外俊朗的樣貌,還有他灑脫不羁的氣質。
萬安和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嫉妒,先生不會是這樣膚淺的人。
這般想着但萬安和心底依舊亂糟糟的。
他看着站在講堂前方溫雅恬淡,翩翩君子的孫悅白神色格外的複雜。
萬安和家中隻是普普通通的農戶,因為家中男丁衆多,也都是勤奮之人,日子過的還不錯,這才有能力讓家中的小輩讀幾年書。
隻是萬安和在讀書上仿佛格外的有天分,不過十五歲就中了童生,也讓一家人看到了改換門庭的希望,這才咬着牙舉全家之力供他讀書。
萬安和的先生也格外看重他,舉薦他來考白鹿書院,他本人争氣,竟然就這麼考上了。
白鹿書院便是不識字的人都知道他的大名,因為這座書院出了許多民生極高的官員,他們每一位都為了百姓鞠躬盡瘁,名聲極好。
萬安和初來之時志得意滿,等真正進來之後才發現,哪怕是盛名在外的白鹿書院中也有着不可打破的階級,而往日裡自己自傲的天分,在這裡也不過是平平無奇罷了。
甚至有一段時間,一些無聊的人總将自己當成軟柿子,不高興了就揉捏一下。
萬安和哪怕不是軟弱之人,在完全弱勢的環境中也過了一段極不順心的日子。
孫悅白就是在那個時候伸手拉了自己一把,還會用錢财資助。
萬安和總想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好的人,偏偏對自己格外愛護,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最幸運的人了,慢慢的他竟也覺得不滿足,隻希望對方能夠一直注視着自己,而不是抱着着憐憫或惜才的心思。
他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讨好孫悅白,他甚至覺得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但那人就如同山間冷玉,始終淡漠。
萬安和望着面前光風霁月的先生,明明他們才應該是最近的不是嗎?可對方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也不過是一閃而逝,和其他的三十多人并沒有什麼區别。
可對着安殊亭,孫悅白望過去的視線是有情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