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是哪家來的孩子?”
趙寶珠突然被捉住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見那老嬷低下頭,将他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接着便擡手不客氣地捏了把趙寶珠的臉蛋:
“好靈秀的小兒郎——” 她将趙寶珠揉搓了一番,才在少年的眉眼間看出幾分熟悉,頓時訝然道:“你是昨日的小乞丐?”
趙寶珠眨了眨眼睛,道:“我不是乞丐。” 他剛想解釋自己是進京來趕考的考生,卻想起自己丢失的名帖。就算他現在說出來,沒有名帖,估計也不會有人相信。
趙寶珠停頓了一下,轉而道:“我、我是……我是來投奔親戚的。”他随便找了個借口。
“哦?” 聞言,方理好奇地挑起眉:“那你投奔的親戚在哪呢?“
他生性高傲,目下無塵,語氣中自然帶着淡淡的嘲諷。趙寶珠聞言不說話了,抿起嘴角,神情有些許窘迫。
見他的樣子,老嬷嬷心疼地将少年摟入懷中,先瞪了方理一眼,接着摸了摸趙寶珠的臉,連勝安慰道道:
“乖孩兒,咱别理他。” 她抱着趙寶珠哄道:“以前的事情都不去想了,以後有齊嬷嬷疼你。”
趙寶珠被女人溫暖而有力的手臂摟在懷裡,擡起眼,見方理臉上閃過一絲尴尬。齊嬷嬷沒管他,隻一心哄着趙寶珠:“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趙寶珠眨了眨眼睛,道:“我叫趙寶珠。”說罷,他又乖順道:“齊嬷嬷好。”
齊嬷嬷見他禮數周全,心裡更是喜歡,抱着他狠狠揉搓了一番,又細細問了趙寶珠家裡的情況。聽聞他母親早逝,隻有一個老父親留在家鄉,登時心疼地恨不得将趙寶珠直接接回家裡當自己的孫子養了。他們這邊一問一答融洽如真正的祖孫般,反而方理顯得格格不入。
他在旁邊站了半響,見沒人理他,面上挂不住,硬邦邦地說了句:“我一會兒回來考察,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便轉身走了。
趙寶珠擡頭看他,齊嬷嬷按住他,呶了呶嘴道:“咱們不理他。人沒多大點,擺譜倒是一套一套的!”
說罷,她攬着趙寶珠轉了個彎,用哄自家小孫子的語氣道:“走,嬷嬷帶你去看小雞小鴨。“
小雞小鴨……趙寶珠有些無奈。但他感受得到齊嬷嬷對自己的好意,便十分乖順地跟着對方,一路走到了圈養牲畜的後院裡面。從交談中,趙寶珠了解到齊嬷嬷是從鄉下的農莊上來京城的。因此對畜養牲畜和各種農活都很熟悉:
“這兒地方小,養不了多少。” 齊嬷指了指前方被院牆圍住,大約有一畝多的地方:“就喂了些雞,鴨” 她又指了指另一邊與園子相連的小路:“從這邊走,那邊是馬棚。”
說罷,她便要領着趙寶珠去看馬,可惜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高昂的女聲從後面傳來:“齊嬷嬷,您幹什麼呢?後門送菜的還等着呢!”
趙寶珠被這又尖又細的聲音吓了一跳,轉過臉去,便見一挑眉削肩,着皂白衣裙的丫頭站在廊下。她雙手插着腰,臉色有些許不忿。
齊嬷嬷回過頭,見是她立即變皺起了眉:“叫什麼叫?!大清早呢就在這吵吵,又不是第一次來送菜,什麼章程你們不知道嗎?”
那丫頭被齊嬷嬷頂了一句,眉毛頓時挑的更高,掐着嗓子道:“喲,平日裡是個什麼章程我們這些人怎麼知道啊?誰都知道這後院是您齊嬷嬷在管的。前幾日不過是那姓黃的小子來,您貴人事忙,我們幫您簽了單子的,偏生今天來的是那姓馬的大爺,指名道姓除了您誰的話都不管用。我們這些下頭的人怕誤了事,這才叫了您來的嗎?”
她的語速快,聲音又尖利,這麼一大串聽得人腦仁發痛。齊嬷嬷皺起眉,擡手趕蚊子似的在臉邊揮了揮:“行了行了,說你一句有十句等着。”
說罷,她回頭朝趙寶珠道:“你先在那樹蔭下等着,我去去就來。”
那丫頭見站在廊下,滿眼嫌棄地看着齊嬷嬷牽着裙尾動作笨拙地往上走,嘴裡還在小聲嘟嘟囔囔。一看就是個不饒人的性子。這時,她偏過視線,才注意到了站在齊嬷嬷身後的趙寶珠。
在看到他的臉時,丫頭驟然愣了愣,片刻後,才偏頭向齊嬷道:“那人是誰?”
齊嬷嬷好不容易爬到階梯上方,彎着腰有些氣喘:“你腦子糊塗啦?那是少爺昨天撿回來的乞兒。叫趙寶珠。”
那丫頭聞言頓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一雙吊梢眼,詫異地看了眼趙寶珠:“是他?!”
她聲音一尖起來齊嬷嬷就心煩:“又吵吵什麼!不是還要去接菜嗎、還不快走?”
丫頭聞言不得不回過頭,跟在齊嬷嬷身後往後院門走,同時卻頻頻回頭看趙寶珠。趙寶珠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這看着像侍女摸樣的人在看什麼。那吊梢眼丫頭自己心裡卻清楚,她就是那聯合起來排擠趙寶珠的仆人之一。先前他們隻知道趙寶珠是南方逃難來的乞丐,沒成想今天打眼一看,這乞丐竟然長成這麼個樣子!
這樣看來,那天少爺莫不是……丫頭想到了什麼,心裡打了個突。又用力晃了晃頭,不管長成什麼樣子都還是個乞丐,少爺能給他一口飯吃就已經是發了大善心了。他們家少爺可是時不時要進宮去伴架的人物,哪裡會想得起随手撿的這個乞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