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提到借錢,大姐夫和二姐夫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應激,大姐夫說話難聽,忙不疊撇清關系:“哪有借錢供女兒上學的道理,我們家可沒錢借,我家傳軍明年去縣裡學手藝還要錢咧。”
二姐夫尴尬地咳嗽兩聲,他爸媽就趕緊開口說:“哎喲,小姨子,我們家麻娃兒讀書也要錢,還要補課咧,你要不問問親家公親家母?”
一聊到錢,兩邊人都開始推辭了。大姐二姐夾在中間有些尴尬,二姐更是朝淩一不好意思地搖頭。别看她們在婆家好像打理一切,家裡家務歸她們管,孩子教育吃喝拉撒歸她們管,老公吃喝拉撒也歸她們管,唯獨大事和涉及錢的事,她們做不了主。說白了,隻幹活不得益。
淩一明了,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能從大姐二姐那兒借到錢,這倆人自己在各自的家庭都是老黃牛一樣的角色,哪有錢借給她。
不過老黃牛也有尥蹶子不幹的一天,兩位姐姐當初為了給六弟湊結婚蓋房子的錢,和婆家鬧了好久,最後婆家才借了點錢給淩家六弟蓋房子娶媳婦。
淩一并非想真的從她們這兒借到錢,她隻是借“錢”這個東西,堵住對方打壓趙小小自信的嘴。
果然,兩家開始轉移話題,聊到了今年過年在淩家過的事。
大姐二姐也有很多年沒有回家過年,最多就是等過完年初幾的時候帶點禮回家。今年兩人是商量過和自己婆家争取回家過年,大姐那邊是同意了,因為大姐夫不是獨生子,還有兄弟姐妹,公婆被接去别的子女那兒過年了。
二姐這邊則是選擇了把公婆和小姑子一起接上,帶回淩家過個大團圓的年。
兩位姐姐拖家帶口,隻有大姐多出了五塊錢,淩一總共就兩個人,還有個趙小小坐腿上,卻出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錢,怎麼看怎麼不劃算。
淩一心裡清楚,她一筆一筆都記着呢,這次回淩家,如果在淩家老兩口那兒也借不到錢,所有淩家人就可以全斷了,一次斷幹淨,也避免了日後糾纏。
之所以要包車,是因為七裡屯比大山村還要閉塞,路更難走。大山村好歹還有一戶人家有三輪車載人,每天拉人進出大山村,而七裡屯連三輪車都不愛進,所以得自己花錢包車進去。
七裡屯以前大家都窮,但近幾年淩家人的日子好過了些,因為她們家五個女兒,大女兒和二女兒以及四女兒也就是淩一原身,都對弟弟和娘家人很好,逢年過節送禮送錢,弟弟蓋房娶媳婦都出了錢,這讓七裡屯興起了一陣扭曲的“重女輕男”思想,覺得生女兒好吸血,都羨慕淩家女兒生得多享福。
事實上,也不是淩家人有“先見之明”,而是她們碰巧前幾胎都是女兒,為了生兒子才一直生,又和屯裡那些溺死、掐死女嬰的人家稍有些不同,把女兒們都養大了。
大姐二姐從小就知道屯裡有人家會把生下來的女兒都給想辦法弄死,所以她們覺得自家爹媽把她們養大,簡直就是天大的恩賜。
三輪車把淩一等人送到淩家門外的馬路,淩家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五妹出去打工幾年,掙了錢又回來給家裡添置了不少家具,房間多,大家擠一擠就能睡,她今年相親還帶了男朋友回來見家長,淩家除了兒子結婚那年,已經很少有這麼熱鬧的時候了。
不過,淩家二老看見大姐二姐一家開心得很,臉上的老皮笑得直哆嗦,看見淩一卻不那麼開心。
原因也很簡單,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離婚就等于外面的“髒水”又流回家裡了,她們怎麼高興得起來。不管是在七裡屯還是在大山村,離婚的女人都會被罵丢人,被說是棄婦,說是二手貨。
更别說,淩一還牽着趙小小。不僅離婚了,還帶着拖油瓶女兒。稍微令人覺得好受一點的是,幸好帶的是女兒,不然二嫁不好找男人。男人愛兒子,但隻愛自己的兒子,你和前夫生的兒子,男人可不待見。
但是大過年的,不高興也不好在外面直接說出來,淩家二老和老大老二一家寒暄完,還是招呼着淩一母女回家坐。
可就在這時,屯子下坡的馬路上,傳來汽車引擎和喇叭聲。
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從屯口一路往裡開,都在淩家人以為是屯裡誰家發達了開上小轎車的時候,這輛小轎車停在了淩家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