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夫先是狠狠瞪了他兒子一眼,然後又笑嘻嘻地說:“那那那,有沒有那種不需要說話的活,讓他去看門也行。”
三姐白他一眼:“看門也得至少會問好,老張工廠裡的工人那都得會技術活,你看看傳軍會啥,天天好吃懶做,我聽說,他初中畢業後就沒事做了是吧,先把家裡的地種好吧。老張是開工廠,不是開福利院。”
三姐說話是一點不客氣,給大姐夫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偏偏這時候大姐又在做飯,沒空管這邊的事,他一個大老粗硬是給怼得說不出話,最後隻能不耐煩地說:“我跟老張說話呢,爺們兒說話,你個娘們插什麼嘴。”
三姐夫尴尬地笑笑,三姐頓時就翻臉了,一拍桌子,大罵:“我插什麼嘴?信不信我拿火鉗□□的嘴,老娘在這兒說不行,你看老張敢應你不?”
一夥人在堂屋吵得不可開交,淩家女人趕緊去勸,勸了好一會兒,大家又消了火氣,照常聊天。
午飯終于做好了,淩家男人和姐夫們以及例外的三姐坐在堂屋裡的大桌上,淩一趙小小和大姐二姐等,坐在院壩裡支起來的小桌上吃飯。
裡面傳來煙酒臭味,淩一皺緊了眉頭。
淩家總共就擺了兩桌,裡面将将能坐下一桌人,外面這麼多女人是完全沒法坐一桌的,所以像淩媽媽大姐二姐這些,幹脆就端着碗,夾了點菜蓋在飯上,站在一邊吃,邊吃還邊笑嘻嘻地聊天。
時不時淩媽媽夾菜的手從淩一肩膀旁過,淩一還得小心身上别被滴上油,這頓飯吃得淩一很不高興。
吃完午飯,菜還剩很多,簡單擦一下桌子,把碗筷收了洗了,菜還能留着晚上吃。
淩一飯沒吃多少,又被叫去洗碗。趙小小還想來幫忙,又被淩一推走,掏出為數不多的一塊錢又塞給趙小小,讓她一邊玩兒去。
趙小小把這一塊錢又塞進褲兜裡,雖然媽媽不要她幫忙,她卻不好意思走開去玩。總覺得她媽媽在幹活,她閑着就會有負罪感。盡管,她的表哥們一吃完飯就撒丫子跑得沒影,她依舊坐在院子裡,局促地看着媽媽幹活。
這兩塊錢她才不舍得用呢,等回了鎮上,還能給媽媽買幾團線,媽媽的裁縫鋪用得上。
三姐受不了堂屋裡男人們的煙酒味,哪怕她說了她懷着孕聞不了煙味,那些人也沒法克制。男人們最無法控制的就是室内抽煙和随地小便,她嫁得再好,也沒法撼動屋裡那群男人的“天性”。
三姐夫平日裡在家是不抽煙的,耐不住男性同胞對他的慫恿和推崇,他還是接過了别人的遞煙,抽了一根。三姐瞪了他一眼,他讨好地笑着說“就一根”,沒法,三姐隻能扶着腰走出堂屋來呼吸新鮮空氣,即便寒冬裡的空氣吸一口鼻孔就跟針紮一樣。
老家的冬天總是格外冷,三姐記憶裡的冬天總是格外難熬,上個冬天還沒好全的凍瘡旁邊又要長新的,冰冷刺骨的水洗碗擦桌子,幹不完的活,挨不完的罵。
三姐的目光落在院壩裡坐着吹冷風的趙小小身上,她撐着後腰跨過門檻走過去,問:“咋坐在這兒,你大姨二姨沒叫你去幹活?”
她小時候要是敢坐在院壩裡休息,早被爸媽姐姐罵了。
趙小小看着這個陌生的三姨,她小時候見到三姨的時候才幾歲,記憶并不十分清晰,趙小小搖頭:“媽媽不讓我幹活,她說我還小,就該玩。活不是我幹的,是大人的責任。”
三姐忍不住摸了摸趙小小的腦袋,營養不良的小姑娘的頭發有些枯黃,摸着并不順滑,像極了從前的她。隻是,為什麼她沒有四妹這樣的媽媽?
趙小小沒有多少同齡的夥伴,家裡的弟弟太皮了,她讨厭和他玩,一旦弟弟磕着碰着了,肯定沒她好果子吃。離開趙家後,在鎮上也沒什麼朋友,排排樓的小孩不帶她玩。
回到老家,大姨二姨家的孩子又都比她大,大孩子不喜歡帶小孩玩,而且男孩多,和她也玩不到一塊兒。
媽媽在幹活,趙小小好不容易有個說話的人,可開心了,還拿出自己兜裡媽媽給的兩塊錢,笑嘻嘻地說:“三姨,媽媽還給了我兩塊錢買零食,可是我不餓,三姨想吃大辣片嗎?我請你。”
三姐翻了個白眼:“兩塊錢能買到啥,還大辣片呢,我小時候那會兒都沒這麼多零食,一聽就不好吃。”
趙小小疑惑道:“三姨不是說想吃辣的嗎?大辣片可辣了,你不喜歡嗎?”
三姐一愣,這小妮子,記性還不錯,她上午跟大人們聊天随口說了句胃口不好,喜歡吃辣,倒是被個小孩給記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