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是個牙尖嘴利的,說話是半點不饒人,不僅在家裡說話不好聽,等七裡屯的鄉裡鄉親都來看熱鬧了,她的嘴巴還是刻薄。
一會兒是嫌棄淩家房子蓋得土,好好的地隻知道往高了蓋,蓋了房子也不知道裝修,地闆都是水泥,連瓷磚都沒有,外面看着像樣,裡面跟毛坯房沒啥區别。一會兒呢又嫌棄淩家放屋裡的瓜果糖不好吃,膩得很,一吃就知道糖精多,她可不吃那些東西,對她肚子裡的孩子不好。
要還是從前,三姐這麼挑,早被淩家二老伺候腦瓜崩了,現在老兩口是上年紀了,打也打不動了,看見女兒嫁得這麼好,覺得城裡人挑剔也是應該的,笑嘻嘻說明天讓她六弟去城裡買些新的瓜子糖回來。
三姐趕緊拒絕:“可别,我不愛吃那些小孩兒吃的玩意兒,我就愛吃點什麼燕窩鮑魚,最近胃口不好,吃不得腥味重的,愛吃辣的,媽,今晚年夜飯别搞那些魚了,池塘裡那些魚腥得很,還不如多殺隻土雞。我在城裡吃慣了肉雞,還是農村散養的土雞好吃。”
淩媽媽聽到三姐想吃辣的,愣了一下,農村有句土話,酸兒辣女,三姐肚子裡莫不是懷的是個女娃?
但她也沒說啥,還是笑着點頭:“哎,老三你愛吃咋不早說,我跟你爸再去給你抓幾隻,等你過完年放車上帶去城裡,想吃了殺來吃就行。”
現在三姐不管是提什麼要求,淩家二老都答應,她就是想吃天上的星星,淩家二老也想從池塘裡的倒影裡撈出來。
附近那些鄰居鄉親看到淩家門口停的小轎車,羨慕得不得了,趕來湊熱鬧,還幫忙做中午飯咧。
大家一邊幹活,一邊打聽三姐夫幹啥的這麼有錢。
三姐從來沒收到過這麼多豔羨的眼神,也從來沒有被這些曾經罵她幹活不利索的叔叔嬸嬸誇命好過。
淩一磕着瓜子,看着三姐得意的表情,好像懂她為什麼離家多年,日子過好了又回到這個偏遠山村了。自己日子偷偷過得好還不夠,幸福是比較出來的,和旁人貧苦匮乏的生活一比,才凸顯出自己的優越。衣錦還鄉,重回故裡,才能體會到前後反差的爽感。
大家聊得很開心,淩一聽八卦也聽得很攢勁,第一次知道人類的生活這麼有意思。
結果有人看不慣她都二十好幾的人,兩個孩子的媽,還跟小孩一樣閑着,把她叫去廚房幫忙。
因為人多,家裡的竈房忙不開,所以得在院壩裡架起磚竈,燒起平時舍不得用的蜂窩煤,一口堪比桌子大的鐵鍋架在上面,一鍋就能做好兩三桌的菜。
在淩家姐妹回來之前,這外面的竈就支起來了,隻是大家先閑聊了幾句,看見淩媽媽又開始做飯,淩家姐妹就立刻上手去幫忙。
淩家的女人們在院壩裡忙前忙後,除了三姐,就連來湊熱鬧的嬸嬸姨姨們也在幫忙,人三姐現在是富太太了,又懷着孩子,不幹活正常,淩一憑什麼閑着?
于是淩一被大姐二姐叫去幹活,趙小小沒了媽媽在身邊,拘謹得很,好像她不幹活閑着就是種罪一樣,她受不了這種局促不安,趕忙跟上淩一去幹活。
淩一把趙小小趕走,她帶着趙小小來家裡蹭頓飯,她出力也是應該的,趙小小一個小孩來做什麼。
為了防止趙小小閑的沒事非要來幹活,淩一拿出一塊錢,塞到趙小小手裡,說:“拿去買零食買鞭炮,别在這兒打擾我幹活。”
趙小小驚訝地看着一塊錢,她也有零花錢了?
趙小小内心的不安瞬間被一塊錢給占據了,她長這麼大還沒有用過這麼多零花錢呢,都可以買還多零食了。
終于支走了趙小小,淩一開始幫大姐二姐做飯,一隻耳朵聽淩家姐妹吐槽三姐命是真好啊,嫁到了城裡去,另一隻耳朵聽淩家男人和幾位姐夫吹牛侃大山。
除了三姐夫以外的幾個男人,這輩子可能都沒出過省,卻能在三姐夫提到任何事情的時候發表幾句自己的看法。
三姐夫說明年他要在沿海再開一間工廠,一輩子在地裡刨食的大姐夫說他兒子初中學曆,是個會來事的,可以讓他去幫忙。二姐夫說自己跟過大老闆,也能幫忙。
事實上,大外甥已經在家賴了大半年沒去找工作,會不會來事不知道,反正别人說他閑他是要生氣的。
而二姐夫所謂的跟過大老闆,其實就是在縣裡幫餐館,有大老闆來她們餐館點了個包廂吃飯。
三姐夫笑笑不說話,三姐可不客氣了:“初中學曆有啥用,外面一抓一大把,好歹讀個中專吧。老張的新工廠是和外國人合資開的,你讓大姐家的傳軍說句洋文來聽聽。”
說句英文?讓大外甥寫個英文單詞都難,他那英語成績可是個位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