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個詞,用得很微妙。
一下将方檸與她劃入同個陣營裡。
強調、挑釁的意味都有。
左右不過是想告訴沈清眠,你插在我們倆中間是很多餘的。
可她低估了沈清眠。
“好啊。”女人揚起紅唇,施施然答應。
沈清眠想做的事,管别人怎麼看。
沒什麼比她的任務更要緊,這個台階是姚明雪主動鋪給她的,不下白不下。
畫展三人行由此展開。
姚明雪以為沈清眠會是那種不學無術的草包千金,到達展覽地點後,她有意無意地向方檸做起介紹,心想沈清眠跟過來也好,可以襯托她。
“這幅畫是蕾姆在十九世紀末所畫,名為《午後陽光》,它屬于維多利亞流派,色彩運用較為溫和,畫面中的這位女主人公是受到家中逼迫而不得不倉促結姻的……”
說到這兒,姚明雪停頓幾秒,她忽然想不起來畫中那位小姐的身份。
在她陷入沉默的困窘之時,背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這位女主人公名為沙拉菲爾,她同父親抗争命運失敗,嫁給了當地富商的兒子,丈夫同她預料中一樣,對其不聞不問,隻為她種了一片玫瑰園,沙拉菲爾在這裡消磨度日,郁郁而終。”
沈清眠以最簡潔幹練的語言為方檸做了介紹,而不是像姚明雪那樣咬文嚼字,說些讓人聽不懂的套話。
作為不怎麼懂藝術的人,對比之下,自然是沈清眠講得更讓人聽得懂,她看向沈清眠的眼神中不禁多了幾分崇拜,心想果然見多識廣,博聞強識。
姚明雪盯着沈清眠看了片刻,猜測她應當隻是碰巧見過這幅畫,不然之前怎麼一直都沒動靜?
她不信沈清眠真能懂那麼多。
不着痕迹帶到另一幅畫前,姚明雪想掙回點面子,又對方檸介紹道:“這幅《煎餅磨坊的舞會》創作于1867年,曾在90年代拍出7810萬美金的高價……”
“不好意思,糾正一下。”沈清眠淡聲打斷,唇角微翹洋溢着自信,“是1876年。”
說完,還和方檸互動起來,“它屬于印象派,與剛剛那幅畫作看起來是不是風格迥異?”
方檸觀摩得很認真,若有所思點點頭。
沈清眠接着說:“印象派作品最初誕生之時,被人諷刺為粗糙與潦草的畫作,它與我們剛剛所看的維多利亞流派的作品不同,維派最顯著的特點是精緻和唯美,而印象派抛棄了傳統的繪畫方式,記錄日常流逝的瞬間,重點突出一個‘真實’,随意、松弛,不拘一格。”
沈清眠每多說一個字,姚明雪的臉色就更難看一分。
她不說博古通今,但知曉的事兒也超越多數人,可剛剛竟由于緊張在沈清眠面前出了糗,記錯時間還要拿出來說,沒什麼比這更尴尬了。
直播間裡皆在驚歎沈清眠的學識,關于她的學曆,并沒有向大衆公開,人們自然而然把她想象成一個除了有錢、腦袋空空的形象,以為她啥也不懂。
結果人家非但博學多才,還不過分賣弄,跟在姚明雪身後靜靜聽了半天,見她想不起來,才上前提醒,這一番不緊不慢的話說完,完全刷新了從前的認知。
【大小姐好牛!恕我之前有眼無珠。】
【果然龍生龍鳳生鳳,她爸可是首富,她怎麼可能不聰明。】
【你們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不都在嘲笑沈清眠隻知揮霍度日嗎?】
【果然傳聞不可信,姚明雪那可是哈佛的高材生,居然被沈清眠比下去了。】
【隔着屏幕已經替姚明雪尴尬了,她決定來看畫展之前,表情可高傲了,一定瞧不起方檸吧?還以為能在貧窮無知的她面前秀一波優越感,沒想到會被沈清眠打了臉。】
【代入沈清眠,爽翻了好嗎?】
回别墅的路上,姚明雪一言不發。
來的時候,她和方檸坐一排,此刻隻有她一個人坐前面,方檸和沈清眠一起坐到了後排。
兩人的聊天聲時不時傳進她的耳朵,擾得她心緒不甯。
“想不到你這麼喜歡藝術,好厲害啊。”方檸禁不住誇贊。
可能是對沈清眠抱的期望低,聽她頭頭是道說那些專業性的理論就會覺得特别厲害,反觀姚明雪,本就知道她學曆有多高了,縱使她講出再深奧的内容,也不會感到驚奇。
“我涉獵範圍很廣,什麼都感興趣,但什麼都學不精。”沈清眠淡淡一笑,不以為然。
之前姚明雪在那兒賣弄學識,她一直沒吭聲,是因為不想欺負她,畢竟她的腦容量是普通人的無數倍,存儲了無數記憶碎片,自然什麼都懂。
直到捕捉到姚明雪一個輕蔑的眼神,似在看不起方檸沒見過世面,随便看到一幅畫就發出驚歎,她這才出了手。
前排的姚明雪聽見沈清眠那話,不由追問了句:“具體都涉獵哪些範圍?”
“我這人低調,會也不想拿出來賣弄,知識是用來充實靈魂的,留在自己心裡就好。”
意有所指的一番話講完,沈清眠輕揉着眉心,還故意問姚明雪,“你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
姚明雪臉色煞白,被内涵得半個字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