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祁泠說要陪郁南卿回去省親後,着人跑了趟國公府。
不消半個時辰,兇神惡煞的廢太子被沖喜沖活了的傳言,開始在大街小巷傳開。
皇家轶事向來都是百姓們最為好奇的談資。城中有名的賭坊在甯王大婚當日便開了賭盤,一邊倒的壓向郁三小姐活不過數日,于是賭盤直接被改成了郁三小姐到底能在甯王府活上幾日。
今日甯王府的車架一出現在長安街上,小半個京城的百姓都來街上看熱鬧。看熱鬧又不敢看得太過明目張膽,于是,街上小販的生意都較往常好了不少。
郁南卿身披蕭祁泠身上同款白色鶴氅,靠在馬車上揉着肚子。
出門前蕭祁泠特意招人煎了三大碗藥湯給她,也不知道裡頭放了什麼,又酸又苦。
再看看蕭祁泠,中毒中得都要被針紮成刺猬了,也沒見她多喝幾碗。
郁南卿幽幽歎了口氣。
蕭祁泠正好轉過身,對上郁南卿的視線。
郁南卿沖她抿嘴笑了下,随口提議:“殿下難得出府,等會兒可要出去走走?”
“難得出府的是你。”蕭祁泠并不在意被郁南卿知道這一點。
郁南卿被噎了一下,頓時不想跟蕭祁泠說話了。
她拉了下披風,側過身不搭理人。
馬車又行了段距離,忽地制停下來。
郁南卿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撲。
蕭祁泠出門時換了衣服。衣袍上的繡紋和配飾比女裝要硬朗不少,郁南卿撞得腦袋發暈。
蕭祁泠将人撈起,看郁南卿的鼻尖都紅了,淺淡漂亮的雙眸蓄出零星水汽,頓時有些異樣感。
郁南卿很快從蕭祁泠懷裡退出來,漂亮的眸子看向馬車内的小案桌,鼻梁上一抹紅若隐若現。
“殿下,有孩童嬉戲。”
小厮的聲音拉回了蕭祁泠的目光,細長的手指掀開馬車簾一角,望向長街,落在街邊小販延綿的花燈上。
正月十五,朝花之節。
蕭祁泠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郁南卿,而後對小厮吩咐:“不必管。”
國公府。
自蕭祁泠差人前來通知之後,國公府上上下下膽戰心驚,自辰時一直等到午時也不見半分動靜。
出嫁女回門例來皆是早晨歸家,由娘家設宴款待新婿與出嫁女。郁南卿出嫁後,國公府上下就沒一個人想過郁南卿還有機會回來的,因此到了三朝回門的日子,也沒有做任何準備。
整個國公府忙活半日,眼見着日頭漸高,郁南柔捏着帕子不願再等:“爹,我們都在這站那麼久了,郁南卿真的會回來嗎?還有那位甯王,來通報的人确确實實說了甯王會來?”
郁秉儒的臉色也不大好看,幾日前禮部尚書告老還鄉,尚書之位猶如郁秉儒的囊中之物,朝中官員道賀聲不斷,正是春風滿面之時。
“隻說你三姐姐會回門省親,甯王或許會一同過來。”
就算這個‘或許’的概率極低,郁秉儒也不得不在這裡恭恭敬敬的等着。
“老爺,該不會是三丫頭的主意吧?如今她攀了高枝知道我們拿她沒辦法,連你也敢戲弄。”一旁的李氏溫柔小意的替郁秉儒拉了拉衣襟。
郁秉儒想起郁南卿出嫁前用郁南柔威脅他的話,臉色頓時更為難看:“你沒有招惹她吧?”
李氏直呼冤枉:“妾身這幾日皆在府中,哪能惹她不快?再者,三丫頭人在甯王府,妾身就是想做什麼也做不成啊。”
“是為夫多想了。”
郁秉府安慰了李氏幾句後,甯王府的車駕出現在街道盡頭。
小厮匆匆來報:“老爺,甯王府的車駕到了。”
國公府的衆人迎上去。除了郁秉儒一家,國公府内旁支親眷衆多,黑壓壓占了國公府整個門庭。
待馬車停穩,郁南卿确認了一番袖中藏的嫁妝名冊,正要起身,耳邊傳來一道涼飕飕的聲音:“你就這麼下去?”
郁南卿防賊似的将嫁妝名冊往袖子裡藏了藏,确定不會被蕭祁泠搶走後,側頭瞧了蕭祁泠好幾眼,恍然大悟:“殿下是覺得我們沒帶回門禮有失禮數?”
蕭祁泠沒有說話,看向郁南卿的目光更涼。
國公府幾個姑姑回門時,郁南卿也見過他們的禮,貴重的禮物總是能讓人高看一眼。蕭祁泠身為甯王,自然也得在這方面壓人一頭。
她們來時就沒帶什麼東西,蕭祁泠現在倒是想起來了?
郁南卿滿腦子都是被李氏貪下的嫁妝,不怎麼走心的安慰蕭祁泠,“今日殿下願意纡尊來到國公府,已經是國公府的殊榮了,不必做那些虛禮。”
蕭祁泠依舊看着她,沒說話。
郁南卿反射性的身體繃緊:“我、我說錯了嗎?”
“沒有。”蕭祁泠輕輕笑了一聲,透入的日光一寸一寸将玄色的親王服暈染,聲音很低,興味十足。
“分明是本王不識擡舉,連王妃的回門禮都忘了準備。本王就該拿出府中稀珍貴寶,三跪九叩向嶽父嶽母大人拜請,感謝他們将王妃嫁于我。”
郁南卿:……
郁南卿這下終于聽懂了。
蕭祁泠這是嫌她太積極,丢了甯王府的臉。
郁南卿也是第一回當王妃,在府裡沒覺得王妃的頭銜有多好用,也就差使差使下人,與在國公府沒有太大的不同。
乍一出門,經由蕭祁泠提醒,才想起自己王妃的身份,頓時将腳收了回去,挪到馬車最裡頭,一雙眼亮晶晶的望着蕭祁泠。
蕭祁泠假裝沒看見:“王妃還在等什麼,不趕緊扶着本王下去行禮?”
“殿下舟車勞頓,在車内歇夠了再下去。”郁南卿微微一笑,體貼道,“我自然也得在馬車内侍奉殿下。”
蕭祁泠眼中終于漾起一絲滿意的笑:“那就勞煩王妃了。”
馬車外國公府衆人好不容易把甯王府車駕盼來,卻又遲遲等不到人下車,一行人跪在地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國公府被抄了家,正在清算府中人頭。
有些體弱的女眷很快就要跪不住,直到一道聲音自馬車邊響起:“皇兄,是你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