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夢遙覺得自己實屬有幾分運氣在的。
雖說不記得自己死後十幾年的時光,但在城隍的名聲還未擴大前作為第一批被新上任的陰官撈回來的亡魂,她多少比同期鬼強上那麼一點。
城隍廟來求托夢者衆,她靠着臨時員工的身份提前請城隍爺批了條,就等着自己丈夫和妹妹休息後入夢。
抱着托夢令喜滋滋離開神像洞天前,儀夢遙忽而回頭一看,燈火中的黑面陰官依然在一筆一劃處理公務。
似乎從沒見城隍大人休息過?
儀夢遙咋舌,陰司神官實在太過負責了,城隍大人隻掌聆川一地便夜以繼日的操勞,那兩位無常大人則是滿世界的巡遊,好生辛苦。
她先入了玉清明的夢,和闊别多年的丈夫好生互訴衷腸。臨走的時候丈夫眼睛哭得比娃還紅腫,她隻好揉揉丈夫的頭,捏捏丈夫的臉,拍拍丈夫肩膀後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這次她卡準了時間離開,沒有等到陰差前來提醒再走。
倒是和妹妹的那場入夢,儀夢遙考慮再三,以自己守千燈台輪換休息時可為城隍大人做其他公務的條件,給這場特殊的入夢多添了一個時辰。
儀夢遙本以為這已是比較膽大的要求,但城隍隻道了一聲“下不為例”。
她知道儀千風曾來城隍廟,作為陽間朝廷的來使與陰世神官交涉,應達成了不少共識。
但她管不了那麼多,實在有許多東西,她想要借此機會和儀千風好生談談。
那一夜,儀夢遙入夢見到自己的孿生妹妹。
儀千風一如當年。
最後的最後,儀夢遙将同守千燈台的那個紫紗骨女的事托付給了儀千風。
儀千風何其聰明,幾乎在阿姐一說出口,她便猜到這個人是誰。
這場夢的最後,儀千風輕輕抱了自己的姐姐一下,隻說:“我們曾經設想過的願景,會實現的。”
儀夢遙笑:“我知道。”
翌日,儀千風向回到城主府的虹霜和雲裡蘭發出雇傭請求。
彼時,在玉念生迷惑着自己親爹和小姨一夜之間關系似乎和解,沒有之前那麼緊張,正傻狍子一樣準備找幾個朋友宣布這件好事時,轉過假山前便看到虹霜與雲裡蘭跟着儀千風進了屋。
他腦子裡偶爾缺的那根筋突然就長出來了,悄悄挪到門口,耳朵貼在門上。
虹霜和雲裡蘭本是來向玉念生和玉清明告别的,休息了一段時間,他們打算出門開工,正好和儀千風撞上。
虹霜并不認識儀千風,但在不挑戰自己底線的情況下,他不在乎給誰幹活。
隻是雲裡蘭,見到儀千風的下一刻脫口而出:“燕王殿下?”
儀千風颔首示意:“好久不見。”
虹霜:“皇室?”
雲裡蘭點頭,雙手抱臂靠在一旁:“你來這裡,草衣翁也來了吧。”
儀千風道:“正是他建議我來此地。你知道的,草衣翁的預言從未出錯。”
雲裡蘭若有所思:“難怪我覺得玉念生有點眼熟,他就是你姐姐留在外面的孩子。”
儀千風:“也是巧了,我有件事需要與仙門關系不大的【煉氣士】去辦,你正好在這裡。”
雲裡蘭斜睨她一眼:“我不信你是剛剛才知道我在聆川。”
儀千風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在虹霜身上掠過。
雲裡蘭道:“他不會。你有什麼任務需要我們去辦。”
儀千風露出一個少見的笑容。
儀千風托給他們的任務是前往西南方向尋兩個人的屍骨。
任務内容隻有這一個,提示隻有兩個地名人名,其餘的沒了。
虹霜一言難盡:“不是,這位燕王殿下是吧?您的這個委托也太強人所難了,就這點消息,我們怎麼找?”
儀千風道:“這是西南境調動我手下人馬的令牌,你們拿着這個去,會有人配合的。”
雲裡蘭接過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其他的呢。”
儀千風道:“任務之外,你們用它做什麼,隻要不牽扯境内百姓安危,随你去。”
雲裡蘭:“好。那你……”
涉及你的姐姐,你為什麼不去?
儀千風搖頭:“【判官】明示煉氣士,我……應當已經不算了。況且我若前去,容易打草驚蛇。”
以她身份,臨時來聆川這一趟已是秘密出行,朝中有她的人假作她模樣掩蓋她真正形迹,但她終究不能長久離開中州。
如同謎語一樣的對話結束後,儀千風揚聲道:“念生,進來吧。趴在門口聽,你聽得清嗎?”
半晌,雕花門“嘎吱”一響,玉念生尴尬着笑,小心翼翼挪進來。
“小姨,我隻是路過……”
室内三個人的表情都是一副“我就靜靜地聽你胡扯”樣子,玉念生破罐子破摔:“我,我承認就是好奇才來的,小姨,讓我也和虹公子、雲姑娘一起去,行不行?……我想帶阿娘回家。”
儀千風道:“若我不讓你去呢。”
玉念生超大聲:“那我就偷偷跟上去!”
虹霜插了一句:“你追不上我們。”
玉念生說:“可我有錢,可以包你們一路花費。”
虹霜沉思片刻,竟然可恥地動搖了!
雲裡蘭道:“他跟着去,我們是沒關系,你呢?”
儀千風作思考樣,玉念生緊張地望着她,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片刻後,儀千風道:“可以。但若遇上危險情況,你不能湊上去。”
玉念生大喜:“好!謝謝小姨,我會乖乖躲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