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府兵皆亮出兵器上前,大堂的客人見狀紛紛吓得尖叫着亂跑而出,店家熟練的抱着算盤蹲藏下來。
穆懷禦見混亂之中葉栖還沒打算走,想起在草原時每當他玩瘋了不願離開,母親便會做的動作。
他像一隻靈活的貓爬上葉栖的背,張嘴朝他後勁咬下,哪怕叼不走也想讓他明白,離開。
他這一嘴可咬的不輕,葉栖疼得嘶一聲,倒吸一口涼氣,雙手往後拖着他,道:“松嘴,你看。”
穆懷禦雙手抱着他的脖頸,往前看後終于松開嘴。
王吂看着他們兩人怪異的舉動,卻始終不見府兵前來捉拿,這時再自信也覺出不對來。
他回頭一看,便看到他父親的近侍統領,蕭倉正站在他的身後,謹嚴地看着他。
有人來府禀告,少爺又在泛春酒樓欺壓百姓,當今京都寒門憤懑不平,百姓怨聲載道。
他原本想少爺這個時候不會這麼蠢,但看這滿堂空席,躲藏的店家,穿着普通抱着孩子的父親。
他哪裡還有什麼不懂,蕭倉再不會說少爺沒那麼胡鬧的話,他隻揮揮手王吂帶來的二十府兵便都聽命于他。
王吂眼見着竹籃打水一場空,蕭倉來了,便證明他爹已經知道他動用府兵,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無論如何也得把葉栖抓了。
他再次大喊,“都愣着幹什麼!給本少爺抓了他!”
可那二十府兵連方向都不帶轉的架起他,王吂掙紮道:“蕭倉,你敢動我!”
“少爺,得罪了。”蕭倉毫無感情的說道,再次揮手,“帶回。”
王吂被他們架着走,拼命往後看,還在想到底又是誰告的密,便看見氣定閑神背着那個瘋孩子的葉栖。
他的腦子終于轉過來,他今天又是給他下了一個套,等着他來鑽。
他頓時氣湧如山,被拖走老遠還在破口大罵,“卑鄙小人!本少爺要将你千刀萬剮!”
葉栖卻眯着眼回以目送的笑容,“不送。”
待鬧事一平息,店家慢騰騰從櫃台下爬起,夥計也見怪不怪看着空無一人的酒樓,前去收拾亂糟糟的地面。
葉栖背着穆懷禦走至櫃台,看着那邊被穆懷禦掀翻的東西,空出手拿銀兩,道:“店家,要賠多少。”
店家隻看他一眼,又繼續撥動算盤,自嘲道:“不必,時逢亂世,生來卑賤,自認倒黴。”
“人皆嫌命窘,誰不見錢親。”
店家終于正眼看面前輕飄飄說話的人,剛才他可瞧得一清二楚,那什麼統領再晚來一步,他便命運難測,說不準要落得比彥君還要凄慘的下場。
他卻沒半點自覺,還有閑心在這跟他打趣。
“可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葉栖不再說笑,而眸色莫測,道:“終歸有天下平,百姓無有高下的那日。”
店家手下噼裡啪啦的算盤停了一瞬間,便想起他身上重傷還不能下床的兒子,事到如今王吂還好好地站在他店裡鬧事。
他這個年歲什麼大話沒聽過,已對朝廷滿是失望,“年年如此說,年年外面凍死的人變多,餓死的人沒少。”
“收下吧。”
葉栖話與銀子一起撂下,不再多言。
店家看他背着孩子走了,才放下不知算到哪裡的算盤,叨叨一聲,“怪人。”便抖着手拿起雞毛撣子,酸鄒鄒自唉的唱道:“不歎身之卑賤,惜皇輿之不興啊……”
葉栖出了酒樓,将在他背上趴了許久也沒下去過的穆懷禦放下,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幾步。
随後像是反應過來,兩人都是一怔,看向了毫無連接的手腕。
對穆懷禦來說,這可是他一次出來沒被綁着手,現在可是撒歡跑,趁機跑入人群之中,奔赴自由,葉栖再也找不到他的好時候。
穆懷禦腳步往後退了一步,看着面前身材颀長的葉栖,好像真的思考起來。
葉栖不由得淺聲一笑,攤平的手掌伸到他的面前,“走吧,未時歸。”
穆懷禦隻猶豫一個瞬間,便如要完成什麼承諾,擊掌一般将手放了上去,由他牽着跟他回了家。
栖遲院,梁東冷着一張臉等葉栖回來的空蕩,看着福子哭喪着臉到處在找什麼東西,先是翻遍了房間,床上床底皆找了,最後沒辦法又找到了雞圈裡。
福子長這麼大還沒這麼慌過,他見先生回來,眼淚瞬間湧出,剛要認罪,言他把穆懷禦弄丢了。
随即,便瞧見了先生手裡牽着的人。
此刻瞧見他的目光,還茫然的看過來。